筆趣閣 > 人人都愛馬文才 >第160章 折節之道
    傅歧是個不愛坐車的,所以馬文才的五花馬似錦就便宜了他,他大半時間倒是騎馬馳騁在隊伍前列。

    由於返程的時候祝英樓帶了不少的人,這些人大多不是騎馬,而是坐在拉東西的驢車上,回程速度慢了不少,傅歧也很少能快馬跑起來,多是慢悠悠的趟着步子,未免有些無聊。

    梁山伯大部分時間騎着小驢跟在隊伍中,有時候風太大也會在馬文才的車廂裏暫時歇息一會,他向來心細,行路中幾位同伴未想到的事情很快就會被他察覺,繼而進行補全,因此竟吸引了祝英樓的注意,在旅程中對待梁山伯,倒比對傅歧、馬文才更熱絡些。

    祝英樓的這番變化讓祝英臺又是驚又是喜。

    喜的是祝英樓並未因士庶之別對梁山伯表現出輕蔑和傲視,驚的是祝英樓比馬文才還看重身份,居然對梁山伯表現的如此“特殊化”,難不成又是誤會了什麼,跟最初和傅歧刻意交好似的,故意套話?

    懷揣着這樣的擔憂,祝英臺實在坐不住,趁着一次在街亭歇息的時間,鑽進了馬文才的車廂裏。

    馬文才和梁山伯一般,是個手不釋卷之人。前者手不釋卷,是因爲自認只是中人之姿,若再不努力,哪怕重活一次,也還是個庸人;後者是家境貧寒,從小隻要得到可以借閱的書籍,一定會看到能爛熟於心爲止。

    馬文才手不釋卷的習慣使得他走到哪兒都帶着大量的書籍,或是在當地購買,或是專門攜帶,而這習慣又間接便宜了梁山伯,讓他能從馬文才那借閱到不少書卷。

    說實話,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祝英臺總是有些“心虛”。

    她的天賦和知識量大多來自於祝英臺原身,她論努力比不上馬文才,輪智商比不上梁山伯,偏偏明面上看起來和兩人不相伯仲,就跟作弊器金手指加成過的一般,雖然結果相同,心理上總是低人一等。

    所以一看到馬文才在看書,祝英臺下意識就想出去。

    “既然進來了,肯定是有事找我,出去幹嘛?”馬文才瞟了她一眼,合上手中的書,“找我什麼事?”

    祝英臺見馬文才搭理她了,倒不好出去了,盤腿坐下,開始一五一十說着自家兄長這一路上頗多不對之處。

    “……你看,他之前防傅歧都跟防賊一樣,我平時想進你車廂也還被他用各種藉口攔着,可這段時間他跟梁山伯幾乎是並駕齊驅,刻意放慢速度,一聊就是一路……”

    祝英臺用手指騷了騷鬢邊落下來的碎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擔心我兄長看誰都跟我意中人似的,給他下套子……”

    饒是馬文才定力驚人,又聽慣了祝英臺的風言風語,這次聽到祝英臺的話,還是驚愕了一下,繼而哈哈大笑起來。

    也許是他笑得太過肆意,倒惹惱了祝英臺。

    “喂喂喂,你覺得我說得不對沒關係,這麼笑就有些過分了啊!”

    祝英臺惱羞成怒。

    “我說,你們祝家莊是怎麼養出你這樣想法的?我原以爲祝家莊的莊主和夫人都跟你一般,不在意士庶之別,可一想到兄長的行事之風,多半不會如此。如今再見英樓的行事做派,更不是胡鬧之人,偏偏你卻和他截然不同……”

    馬文才指着祝英臺笑道:“你還愛胡亂臆測,你真以爲……哈哈哈!”

    “你到底在笑什麼!”

    祝英臺被笑的越來越火。

    “你兄長拿自己做標準,自然是看不上我的,更看不上傅歧。但他不得不承認,在同齡未婚的士族之中,如我和傅歧這般潔身自好又家世相當、不拘門第的子弟並不多見,所以他一邊嫌惡我們不夠優秀到匹配他‘才貌雙全’的妹妹,一邊又苦惱於我等家世相當,可爲婚配……”

    祝英樓的心思很好猜,但未免太過高傲,將他們這些士子都當做大白菜一般挑肥揀瘦。

    “可你現在女扮男裝,他也不知道我早知道此事,不好表現的太過熱絡,畢竟我不是傅歧那笨小子。所以只能對我刻意疏離,但又在起居旅途上照顧的無微不至,讓我欠下人情……”

    “你說你兄長突然對我們疏遠了,那不是真的對我們態度大變,而是心中有了估量,便不好讓我們察覺他的心思。”

    馬文才是個人精,最善於揣測他人的心思,此時一針戳破,他還沒有什麼,聽着祝英樓打算的祝英臺倒鬧了個大紅臉。

    “所以,他對傅歧也是……”

    “多半如此。傅歧畢竟論家世,比我家還強些。”

    傅歧家世代門閥,雖然傅翽這一支不算顯達,可建康令掌着天子門戶,品階雖不高,也算是清流要臣。

    “只是祝家莊畢竟是地方豪強,傅家是將種出身,若交從過密,倒對兩家都有不好,你兄長心中有所分寸,這份距離在你看來,就是突然對傅歧疏遠了。”

    “我這哥哥,未免也太……”

    祝英臺愣神。

    “居上位者,一舉一動皆影響重大,他又不是我等白身無勢的官宦子弟,豪強之主,已經不亞於一方門閥了。”

    馬文才估摸着祝英臺雖然知道離開祝家莊難,卻還沒明白自己抵抗的是什麼樣的龐然大物,只能幽幽嘆息。

    “你兄長這般行事滴水不漏的,纔是能夠立身於世的強者。”

    “那,那他爲何獨獨對梁山伯和顏悅色,折節下交?”

    祝英臺心中最後一絲隱祕的希望也被馬文才嘩啦一下熄滅,雖然明白馬文才說的泰半是真的,卻還是不甘心地問出口了。

    “難道不是梁山伯優秀到,已經讓我兄長拋棄門第之見了?”

    “山伯兄自然是寒門之中少有的人中龍鳳,只是……”

    “哎,看來祝英臺還有奢望……”

    馬文才心中暗歎。

    “她還隱隱寄希望於祝家諸人能不計門第之見,同意她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若她看不透這世道的殘酷,便是我和她一起研究出那些方子,她也終會是搖擺不定……”

    罷罷罷。

    總是像是雛鳥般護着她,她又何時纔能有勇氣展翅?

    他擡起頭,眼中帶着一絲同情,回望與等候答案的祝英臺。

    “這問題,其實你去問梁山伯更合適。”

    “咦?”

    祝英臺錯愕。

    “去吧,你若心中真有不解,去問梁山伯,他會給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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