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着騾車嘆道:“果然是由奢入儉難吶。”
“對於不少人來說,乘車纔是‘奢’”。
梁山伯頭也不擡地打趣,“就租這一輛車,就提前預支了我一個月的俸祿。”
“你一個月俸祿多少?”
祝英臺好奇地問。
“我一年可領粟米七十石,職田一百五十畝。就我一個人用的話,也是足夠了,可惜下面還要養人,如今田地沒到任也不知什麼樣……”
梁山伯嘆道,“這年頭,若是人窮,給你個官你都當不了。”
祝英臺對古代的計量單位有些頭暈,但也知道一石米大概是一百二十五斤左右,就按現代一斤米三塊錢算,梁山伯一年的工資才兩萬六千多塊錢,就算是在現代,也算不上什麼中產階級。
職田只是補貼用的,還得請人去種,離任時又不能帶走,屬於官府的產業,也難怪梁山伯說租輛車就用了半個月的俸祿。
祝英臺想到馬文才能一口氣將朝露樓替她包兩三天,再想到梁山伯傾其所有也只能租輛車,也難爲這兩個人出身、價值觀乃至於生活習慣都不一樣,居然還能成爲朋友。
梁山伯見祝英臺不說話,還以爲她是爲自己俸祿之少震驚了,又怕傷到他的自尊,於是指尖細草飛舞,很快就編出了一枚蝴蝶,
他將蝴蝶遞給祝英臺。
“拿去玩兒吧。”
“你還有這手藝?”
祝英臺又一次震驚了。
她以爲梁山伯只會木匠手藝,修修凳子桌子什麼的。
“技多不壓身,至少餓不死。”
梁山伯見祝英臺沒有接過去,有些納悶地說:“怎麼了?草芯很軟,不會扎手的。”
“我不喜歡蝴蝶,你能給我編個蚱蜢什麼的嗎?”
還有女子不喜歡蝴蝶?
梁山伯有點疑惑,但一想祝家莊的環境,便好脾氣地笑笑,將蝴蝶插在手邊的車柱上,重新編了一隻螳螂,遞給祝英臺。
祝英臺接過螳螂在手中把玩着,見梁山伯又低下頭去編着什麼,不解地問:“你還在編什麼?”
“我之前沒想過你會和我一起上任,這車上沒準備什麼墊子,讓你坐我的東西上面,你也會不自在吧?”
梁山伯低着頭忙碌,邊編邊說:
“騾車不快,到鄞縣還要一天,我給你編幾個草墊子坐着,還有些細藤,回頭在半路上我要看到有合適的木頭就撿上來,在車子兩邊給你立着,張幾張藤簾遮陽擋風。”
祝英臺幾乎是張着嘴聽完了梁山伯的“計劃”,看着他手中已經漸漸成型的草蒲團,再看着車廂裏那些細藤條,她在感動友人爲她所做的一切的同時,也莫名地產生了一種荒謬的感覺。
如果她沒有穿越,如果現在坐在這裏的是那位真正的祝九娘,她真的會愛上面前的這位梁山伯麼?
如果梁山伯和祝英臺相愛了,且沒有人阻礙,兩人就此成了家、走到了一起……
祝英臺真的能如她這般坐在騾車上,坐着草墊子,討論着一年七十石的俸祿可以買幾匹布,駕幾次車?
“你覺得……”
在祝英臺意識過來之前,她已經不由自主地問出了口。
“高門女嫁窮小子,能長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