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歧“閒談”完,馬文才也走到了學榜前,仰首看褚向的文章。
正巧,褚向看的也是馬文才的策論。
一個論“士”,卻更像是論士族的頹敗。
一個論“戰”,卻更像是論軍隊的驕橫積弱。
兩人的文章一個鋒芒畢露,一個銳氣乍現,皆不同於他們平日示人的風格,此時通篇讀了下來,兩人越讀越是心驚。
馬文才驀地向褚向看去,恰逢褚向也側身看他。
兩人視線相對,眼中閃爍着讓人精神爲之一振的光芒,腦海裏有一個巨大的聲音在迴旋着。
“這纔是棋逢對手!”
“這纔是勢均力敵!”
***
鄞縣城外。
“哎,一想到進去後我就要少說話,莫名傷心啊!”
祝英臺看着不遠處的城門,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麻子。
外表雖能更改,但聲音卻很難改過,她又不是細雨,沒那樣的本事。
在學館中女扮男裝還能用沒變聲的外表糊弄過去,可她現在是又黑又醜的不起眼算吏,要還有一把清亮的嗓音,不起眼也變得顯眼了。
“沒人的地方,你也少說點,小心隔牆有耳。”
梁山伯笑着說。
“左右你也待不了多久,馬文才的‘天子門生’一到手,就會接你回去的。”
“也不知道他和我家談的如何。”
祝英臺嘆道,“算算看,現在天子門生的名額應該得出來了吧?這麼重要的時刻,我竟不在他們身邊。”
說完,她又擡起頭,問梁山伯。
“你覺得會是哪幾個人去建康?”
“我?”
梁山伯怔了怔,繼而真的認真推算了起來。
“是因爲門第之見嗎?”
祝英臺問道:“因爲謝使君是士族?”
“那倒不是。”梁山伯搖頭,“唯有士族,有大量資源博引旁證,雖說策論言辭大多出自《五經》,但要想出衆,書不可不多讀。此外,會稽學館有種不太好的風氣……”
“風氣?”
“捉刀。”
梁山伯苦笑着說,“這個在乙科更多,畢竟乙科有不少家境富裕的庶人。有時候乙科有試,甲科會有人賣自己的文章,也有些在外面請人代筆應付館裏的,就不知這次有沒有這麼做了。”
祝英臺“哦”了一聲,倒不意外。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城門口。
城門邊站着的門卒一個個檢查路引、身份,而後擡着手一個個收錢。
這收錢的對象不一樣,過路費也不一樣。做小生意的小販比尋常路人多,趕車的又比小販多。
待到了梁山伯這裏,那幾個卒子打量着墊着蒲團、支着帳子的騾車,伸手喊道:
“八十錢!”
梁山伯已經掏出錢袋準備給了,一聽八十錢嚇了一跳。
“八十錢?規矩不是八枚大錢嗎?”
“八枚大錢是走路的,你趕車,騾子也要錢。”
卒子沒好氣地說。
梁山伯看了眼祝英臺,如果加上祝英臺和那侍衛,一共要幾百枚大錢,這就讓他沒辦法接受了。
他返回車邊,從包裹裏拿出官印和任命書,亮與那門官看。
“我是新任的鄞縣縣令,正準備來上任的。可否麻煩去通傳下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