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雨晨自離開後，沒有給出任何回覆，既沒打電話，也未發函。
這在李曉禾意料之，公司做決定不可能這麼快，即使只是市場部研究，也得有個過程的。這事急不得，急也沒用，李曉禾倒也沒有刻意期盼。不管怎麼說，這次孫雨晨前來，總算是給了一點希望，現在也沒別的招，也只能先守着這點希望。
和鄉里的坦然有所不同，村裏卻對這事特別關注，畢竟幾乎好多村都見到了省裏來的女人，據說女人是大公司的人。於是，復工的人自然而然多了起來，村幹部們也向村裏積極打聽起了情況。當然，人們這麼積極，也是對鄉長信心又多了一些，畢竟這次鄉長沒放空炮，果然有企業來人了；而且省裏來的女人，無論是年輕的，還是稍微大幾歲的，都很在行，看着挺像那麼回事。
先不管什麼緣由，只要村民的積極性來了，是好事。只希望最後能有個好結果吧，否則真沒招了。
雖說不刻意盼着，但李曉禾還是會時常想起這事的，今天是這樣。
在午九點多的時候，周良敲門進來了，也打斷了李曉禾的思緒。
看着對方神色很是嚴肅，李曉禾一邊示意對方坐下，一邊問：“周主任，發生什麼事了？”
周良沒有坐下，而是直接說：“剛纔劉鳳打來電話，催問她弟弟康復治療的錢，問什麼時候能給她，說不能再耽擱了。另外她還說，醫院的住院費也馬沒了，得趕緊再存點。”
“你怎麼回覆的？”李曉禾反問。
“我跟她說，讓她等等，等鄉里開會研究一下。”說到這裏，周良又補充一句，“我沒直接說出鄉長。”
李曉禾道：“不用開會，我能給她回覆，你說我說的。要是讓交住院費的話，把所有費用清單打出來，看看到現在花了多少錢，我們給存的錢還有多少。那個所謂的康復治療，也是這個道理，必須要有醫生出的相關手續，包括診斷書、康復方案等等。”
周良“哦”了一聲：“好吧。”說完，轉身走。
“等等。”李曉禾叫住對方，接着說，“你要跟她說清楚，提供相關手續是必須的，但也不是說有手續給錢。而是我們拿這些手續後，要進行對、覈實，再開會研究，才能做出結論。”
“這……”周良遲疑着，“要是這麼說的話，恐怕她不答應。”
“她不答應？不是她答不答應的事，而是必須要按程序。現在花的是公家錢，該走的程序必須走，其實先前部分已經程序不完整了。不只是公家，是個人家的話，好多費用支出還得家裏重要成員商量一下呢。”李曉禾道。
“好吧。”帶着一絲無奈，周良離開了鄉長辦公室。
在周良離去後，李曉禾沒有繼續考慮這事，而是又回到了對鞋墊事項的思考。想着孫雨晨可能給出的回覆，也想着如何應對這些回覆，當然要是人家明確表示不合作的話，那不涉及應對足下彩雲的事，而是需要考慮鞋墊的出路問題了。
……
時間不長，周良又來了。
不用多說，只看對方的苦瓜臉，李曉禾知道怎麼回事，想也能想到，但他還是問：“怎麼樣？”
周良嘆息一聲：“哎，等我把你的意思一說，她當時是一頓臭罵。又是說鄉里冷漠無情了，又是說鄉領導不關心下屬了，反正是想到什麼罵什麼，罵的特別難聽。說到手續，她更是胡攪蠻纏，說那是病人的東西，憑什麼給單位。還說劉封是給鄉里當牛做馬出的事，要不她根本不找鄉里。”
李曉禾“哼”道：“潑婦。像她這樣的欠抽，要是碰茬子手，給她幾個大耳刮子，她立馬老實了。”
周良苦笑着：“可我們不是茬子手，我們是單位。”
“單位怎麼了？單位的錢也是錢，也不能隨便花呀。花單位的錢更得小心，更得手續齊全，否則沒準出麻煩了，到時哭都來不及。”說到這裏，李曉禾又問，“罵了一頓？還說什麼了？”
“她罵完以後，說了這麼幾點。一、她弟弟是給鄉里開車出的事，這是工傷，鄉里必須無條件負擔醫療費，還必須要負擔康復費，也要負責以後的生活來源。二、如果現在鄉里要是不給錢的話，她把這事捅到電視、報紙去，讓大夥給評評理。三、向縣裏投訴，反饋相關情況。要是縣裏不管的話，到市裏、省裏，實在不行，到央去。四、在請求級政府支持和向媒體通報的同時，她還要帶人到鄉里，找鄉長評理。後面還說了一大堆，我也沒記全，反正是多點開花，能用的辦法都用。不管她用哪種方法，都挺麻煩呀。”周良語氣不無擔憂。
周良道：“我按你說的，說是需要向鄉長彙報一下，她說限我兩天內給她答覆，否則不客氣了。”
“還用兩天？當下能回覆。你回去告訴她，拿來手續是要錢的前提，否則免談。”李曉禾說的很堅決。
周良沒有挪窩，而是解勸着：“鄉長，我知道，從咱們現在的作法看，確實對他們挺不錯的。鄉里資金緊張的情況下，咱們又是預存醫藥費，又是留生活費的，非常夠意思了。可是關鍵這個女人太難纏，那是標準的潑婦，要是一點都不答應的話，她什麼事都能做出來。縣醫院那次，你也領教了，她當時根本不管不顧呀，要是到了鄉里，指定那次跳的還兇。”
李曉禾語重心長的說：“周主任，你也覺得咱們對她不錯吧，那她更不應該撒潑不止了。先前那部分錢，畢竟情勢緊急，沒有履行正規手續，還能解釋的過去。可現在已經過了危險期，已經有了充足的時間，我們要是還走小道的話，肯定沒法交待。先不說級審計，是鄉里財務那手續也不好走，對你也不好，畢竟現在那裏都是你臨時打的借條。
現在是你負責此事，我們也不能把你這樣喫苦耐勞的好同志害了吧？你心裏明鏡似的，現在有些人正等着找你麻煩呢，要不是省裏巡視組來，早不知道找你多少回麻煩了。沒事都能給你整出事來，要是讓他們瞅到機會，還能饒了你？肯定會見縫下蛆的。如果因這種事被整掉，那也太冤枉，太不值得了。”
周良再次長嘆一聲：“哎，謝謝鄉長的好意，你說的我也想到了。可是如果不適當答應她點兒，她只要到相關地方鬧騰，尤其要是找到巡視組的話，你這個鄉長肯定懸了。要是到了那個時候，怕是找誰也不好使了，何況也有人正盯着你呢。雖然我也不捨得這份工作，可是跟你起來，畢竟我歲數大了，眼瞅的到站。你才三十來歲，還有好長路要走，犧牲我總犧牲你划算。”
李曉禾噓了口氣：“老周，你能這麼替我考慮，我很高興，也很感動。不過你不要那麼悲觀，憑什麼我們必須犧牲一個？沒有這樣的道理呀。身爲病人家屬，她有義務提供這些手續，嚴格來說，這些手續本應該給到咱們手裏，現在是咱們花錢呀。現在咱們不虧理，她捅到哪也不怕。領導也不可能混淆黑白的。她爲什麼不能提供這些手續？她究竟有什麼貓膩呢？
再說了，當時和他一起出車禍的，還有老葛，人家可是什麼額外的條件都沒提，兩口子還一直感謝鄉里的關照。老葛更是吵着要回來班，昨天還揹着媳婦，給我打電話說這事了。我要他聽醫生的，什麼時候恢復好，醫院複查徹底沒事了，再回來班。爲此他還跟我擺了一堆理由呢。你說說，人家是這種態度，她卻要撒潑胡鬧，這人和人差距也太大了。退一萬步講，如果我們爲了息事寧人，滿足她一些條件，那我們又怎麼對得起老葛？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呀。”
“鄉長，理是這麼個理，可她不按這個理，要胡攪蠻纏呀。我也懷疑她這裏邊有什麼說法，可我們也只是猜測。而一旦她鬧騰起來，一旦鬧出動靜，你的責任指定跑不了，你不能不考慮呀。”周良言詞肯切。
李曉禾擺了擺手：“老周，你不要說了。如果隨意遷了她，那麼單位要惹麻煩，不光是你，也包括我，還包括相關經辦人員。而且，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以後類似的事也難辦。我不能光爲了自己，不考慮整個政府，不考慮其他同事，不考慮以後負責工作的人呀。”
“哎。”再次嘆了口氣，周良緩緩起身，“那我再去說說，希望她能配合吧。”
“老周，本來是有理的事，理直氣壯的。你直接跟她說，必須按規矩來，如果沒有手續，一分不給。”李曉禾鼓勵着。
“哎。”周良沒有接茬，而是再次嘆息一聲，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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