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大多數人等着這個聲音，等着馬出去討論，或是等着逃離這個傷心之所。但人們並沒有立即起身，因爲前排的縣領導們正襟危坐。而領導們沒有隨之離去，並非是爲了欣賞突然響起的雄壯音樂，而是因爲電視的領導們還未退場完畢。
終於，省領導們離開了座位，離開了主席臺，畫面也換成了電視節目。
冷若雪起身，其他三名正處起身，接着其他常委離開座位，第一排的人們向門外走去。
第二、三排相繼起身離席，後面的人們跟着退場。
在人們離去的同時，眼神卻一直盯着那個男人，那個讓人們一度認爲“完了”的男人。可從剛剛的情形來看，人家根本沒完，似乎還逆襲了一把。
帶着各種想法，人們回到了各自的區域，開始對此次會議的品評，尤其是對最後橋段的解析。
一時間，李曉禾又火了，關於他的評論與關注，立即火了整個思源縣，甚至也火了茂市。
對李曉禾的關注，好多人是驚訝於事態的反轉，主要是爲了看熱鬧。但有的人卻非如此，而是對此事的反思，對相關後續事項的擔憂，胡玉晶無疑是其一位。
會議結束後，胡玉晶沒有回自己屋子，而是直接到了縣長辦公室。
看到這個女人進屋，喬成沒有表現出往日的厭煩，當然也沒有任何歡迎的意思，而是面色平靜的不發一言。
近半年以來，每每進入這個房間，胡玉晶往往都要先騷*情的挑逗幾句，但今天她卻是出其的莊重。準確的說，應該是沉重，無論神情或心情都極其沉重。
來在辦公桌前，胡玉晶坐到椅子，直接發問：“怎麼回事？縣長這是怎麼啦？”
“你沒看出來嗎？省委副書記肯定了。既肯定了他的章，也肯定了他這個人，同時鞭撻了那個向他告狀的人。不用說，這麼一件事，人家在省委領導那裏掛號了。”喬成的聲音有些懶散，也透着一些無奈。
“縣長，我剛纔一直在想，省委副書記出示的那份檔，究竟是不是他那份。當時雖然給了個鏡頭，可也僅是一閃而過，並不是特別清楚。全省二百多個縣區市，類似的例子不在少數，怎麼一定非是他的那份呢？”胡玉晶提出了質疑。
“雖然特寫鏡頭一閃而過，可是面的標題出現了，首頁頭尾的字也清晰可辨。你說是不是他那份報告，你應該心裏有數吧？”喬成說到這裏，嘴角掛了一抹笑意。
看出對方的譏諷，胡玉晶馬否認着：“我有什麼數？我又沒讀他的報告。”
喬成“嗤笑”一聲：“你沒數？你沒數？你再說一遍。”
“我，我……”胡玉晶吭哧兩聲，換了話題，“事已至此，討論那份報告已經沒有意義，還是看看該怎麼辦吧。”
“怎麼辦？”喬成“嘿嘿”的笑了，“好辦呀。馬找省委理論，要求趙副書記立即收回說過的話，要求省委立即爲不當言論道歉，要求省委立即全面批評那份報告。”
胡玉晶臉肌肉動了動，神情很是尷尬：“縣長，現在都成了這個樣子，你不要冷嘲熱諷了。找省委，怎麼可能？哪不成唐吉訶德了嗎？”
“唐吉訶德？不要侮辱這個傻帽騎士了，人家只不過是對錶象調查不夠，是好心辦壞事。可是導演這出鬧劇的人呢，分明是一羣蠢豬，蠢的不能再蠢。自以爲聰明的不得了，把好好的報告換掉，換了人家的章。到頭來怎麼樣？把人家害了嗎？還有那個蠢蛋王堅決，竟然把報告直接給了省委副書記，看把他能的，都不知道自個幾斤幾兩了。蠢豬，一羣蠢豬。”喬成的話滿是譏諷與憤恨。
胡玉晶明顯底氣不足：“縣，縣長，也許事情並非那樣。我看都是姓李的自導自演，故意譁衆取寵換掉報告，然後又伺機把報告給了省委趙副書記。王副部長根本……”
“快算了吧，人家又不傻，又不是蠢豬。老子也不傻，老子還看不出怎麼回事？”喬成煩躁的揮了一下胳膊，“倒是那些蠢豬自命不凡，真是讓人笑掉大牙。還副部長呢？省省吧，省的以後難再改口。”
“你是說王副部長職務難保？”胡玉晶反問着。
“哎，蠢豬呀，蠢豬呀。”喬成搖着頭，自顧感嘆着，“這纔是標準的搬起石頭砸自己腳，標準的弄巧成拙，標準的偷雞不成蝕把米，標準的沒喫到羊肉反而惹了一身騷，蠢豬呀，蠢豬。”
“蠢豬呀，蠢豬……”喬成的感嘆，一聲聲從身後傳來。
……
在喬成嘆息不止的時候，茂市也有一人正與喬縣長心靈相通，也正在感嘆着“愚蠢”。但他不是在感嘆別人，而是在感嘆自己，這個人是市委宣傳部副部長王堅決。
如果說別人不清楚那份檔，完全正常，畢竟電視確實只是一閃而已。但他誰都明白，那篇章是那份報告。是他親自送到趙副書記手裏的，他能不認得？
只是在送報告的時候，王堅決打死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怎麼會這樣呢？
在六月十四號那天晚，也是去思源縣檢查剛回來，王堅決與李雨潔發生了激烈爭吵。最終兩人不歡而散，約定第二天找領導辯理。可是等李雨潔走後，王堅決越想越覺不妥，擔心市裏和稀泥。
當時王堅決腦忽然電光一閃：找省領導呀，省領導不正在市裏嗎？有了這個想法，王堅決立即便撥打了領導祕書電話，表達了要見省領導的意願。打完電話以後，王堅決才感覺到唐突，才心忐忑。很快，省領導見了他，而且態度和藹。只是他過於緊張，竟然連那小子的名姓都沒說，他還曾遺憾不已。僅僅遺憾了兩天，十七號那天，他接到了領導祕書電話：讓那個人來一趟。
什麼來一趟，直接說抓不得了？正是帶着這樣的想法，王堅決以一種欽差大臣的派頭，把那小子帶到了市裏。讓王堅決遺憾的是，當時那兩人沒拿手銬，要是拿了的話，那太得勁了。更遺憾的是，當時省領導收拾那小子的時候，自己卻沒在場。
可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遺憾的事，人家省領導是故意閃開自己，是要聽那小子講說。至於沒戴手銬一事，現在只能是慶幸了，否則那東西現在在自己手了。
想到這裏，王堅決心頭再次涌懼意：會不會真給自己戴手銬，真的把自己抓起來呀？自己可是好心，是對組織負責。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
正專心想事，忽然聽到響動，王堅決還嚇了一跳。穩穩心神，他才接通：“什麼事？”
電話裏是一個女聲：“王部長，在辦公室嗎？現在忙嗎？”
廢話，老子不在辦公室能在哪？老子現在能忙？王堅決覺得對方純屬是譏諷，遂恨恨的說：“在。說什麼事吧。”
“領導有請，詢問黨建檢查的事。”對方倒是語氣平靜。
“領導？哪個領導？”王堅決現在聽到那兩字，都神經了，敏感的很。
“我也不知道，是我的領導通知的，讓咱們組幾個人都去七號會議室，現在去。”手機裏聲音至此，戛然而止。
“哎……”長嘆一聲，王堅決收起手機，站起身來，“怕是要批判了。弄巧成拙呀。
……
收看了今天的會議實況，李曉禾是一個字：爽。
在全省黨建大會，省委副書記親自表揚，這是多大的榮耀。雖然沒點出自己的名字，但已經足夠了，人們肯定也都會知道的。
李曉禾之所以心裏無順暢，不僅是因爲被表揚，更重要的是被肯定。曾幾何時，自己還是某些人眼裏的“毒草”，現在卻了落實黨建工作的典範，反轉太大了。怎不讓人心情激盪？那天見趙副書記的時候，只是覺得心裏踏實了一些，絕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被提到。
“叮呤呤”，桌固定電話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李曉禾微微一笑，拿起聽筒：“老張。”
“主任，說話方便嗎？”手機裏的聲音有些低。
“我在辦公室，我一人。”停了一下，李曉禾又說，“別走了，午請你們喫飯。”
“我們已經走了。剛纔去你辦公室，你屋裏沒人，我估計可能是領導找，先走了。”做過迴應後，對方聲音大了好多，“主任，恭喜恭喜呀！”
“有什麼可喜的？”李曉禾故意淡然的說。
手機裏的聲音透着欣喜：“省委副書記直接表揚，這還不值得恭喜？你知道嗎？我們看到當時情形，激動死了，現在還激動着呢。不過有人卻是氣的不行，也灰的不行，剛纔連招呼都沒打，先獨自回鄉裏了。這叫邪不壓正，您是因禍得福呀。”
“對對對，邪不壓正。”說到這裏，李曉禾語氣一轉，“不過也提不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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