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元配 >71.生意人本色
    魏年認爲, 再喝着水聽陳萱說話,有可能英年早逝。他這樣的人才,要是給一口薄荷水嗆死,真是死也不能瞑目。魏年放下手裏的搪瓷缸, 再三要求陳萱,“我喝水時你少說這種逗人的話。”

    “哪裏就是逗人的話了我是說真的。”陳萱把帕子遞給魏年, 魏年胡亂擦了擦, 陳萱認真的說, “阿年哥,我以前在鄉下, 每年夏天都會用麥秸編草帽賣,在鄉下,東西便宜,二分錢一個草帽。我那草帽編的,比這種帽子大多了, 帽沿也大, 這樣才能遮日頭。在北京城,我跟大嫂子去集市時也問了, 北京的草帽要貴很多,一毛錢也能買三個。就咱們編的這個,用料遠不如我當初編的草帽多,要說哪裏不一樣, 就是樣式不一樣, 這些帽子是學了洋帽子的樣式, 帽沿很窄,也不能遮多少光。其實要我說,不大實用。可這種帽子,卻賣得這樣貴。”陳萱不能理解這些北京人的邏輯。

    魏年身上一件藕合色的真絲休閒式襯衣噴了水,再怎麼擦也不成了。魏年直接脫了換了件黑色立領的絲綢褂子,其實,這綢褂子還是陳萱做的,寬寬鬆鬆的樣式,很普通,可叫魏年穿在身上,襯得那雪白的臉,烏黑的眼,就叫人忍不住多看兩眼。陳萱此時都不是多看兩眼,她直接看呆了,倆眼珠子都不會動了。魏年見陳萱一幅呆樣,很滿意這效果,挑眉一笑,正想說“看傻了吧”,就聽陳萱一聲大吼,“你怎麼不說一聲就換衣裳”險沒把魏年噴死她跟魏年,不論誰換衣裳,另外一個都要避到外間去的。

    魏年“呃”了一聲,搔搔鼻樑,連忙道,“我一時沒留意。”

    陳萱撅着嘴,嚴厲的瞪着魏年,很嚴肅的說,“以後你得注意,知不知道我們可都是正經人”

    “知道了知道了。”魏年是絕不會說他是想用個美人計,讓陳萱欣賞一個他肩寬腰細的好身材的,魏年連忙岔開話題,“你還要不要聽這裏頭的商業訣竅了我可不是誰都告訴的。”

    “快說快說。”陳萱低頭抹了抹小炕桌兒上給魏年噴到的水,臉紅似火燒,態度不大友好。魏年卻半點不嫌,細心的同陳萱道,“你得知道,你編的草帽,與集市上賣的草帽,都是賣給出力氣的人的,你們的做生意的對象,都不是有錢人。我說明白些,都是窮人。與窮人做生意,你就要考慮,他們本身沒錢,你的貨,價高了,他們買不起,所以,必然價低。可是,我們的帽子,編的樣式就跟那種防曬的草帽不一樣。你以爲買咱們帽子的人會大熱天的在外面幹活嗎他們都有體面的工作,或者不錯的家境,他們戴帽子,並不是爲了防曬,很多時候,這就是一種裝飾,帽子是草帽還是絲綢的,都沒關係,就是賣貴些也沒關係,只要好看就行。做有錢人的生意,有兩個規則,一是好看,二是貴。”

    陳萱聽的目瞪口呆,感覺完全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陳萱不可思議的問,“有錢人都是這樣買東西的嗎”

    “如果月收入有一百塊現大洋,不會有人去買一毛錢三個的草帽,人們只會來買咱們店的帽子。”魏年有些惋惜,“可惜咱們現在沒有註冊品牌商標,今年先隨便賣賣,我抽空弄個品牌名兒,明年就能賣得更貴了。”

    陳萱問,“明年還能接着賣”

    “當然了。”魏年道,“幹嘛不賣啊,這帽子賣的挺不錯。”

    陳萱很實在的說了一句,“可是,帽子戴一年又不會戴壞,起碼得戴個十年八年纔會壞,我編的帽子可結實了。”

    魏年心中浮現了一絲很難形容的情緒,他憐憫的摸摸陳萱的頭,“我的笨妞兒啊,衣裳一年也穿不壞啊,人們還不是年年都要做新的。”哎,笨妞兒太實在了,幸虧是遇到了阿年哥啊,要不,這就是個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

    倆人正說話,就聽到窗戶玻璃響,魏年一回頭,就見魏金的大餅臉貼窗子上往裏瞧哪,魏年險給他大姐嚇暈,叫道,“大姐深更半夜的,你看什麼哪”

    魏金咚咚敲兩下窗,聲音從窗外傳來,“問我看什麼剛剛怎麼了,喊那麼大聲,爹孃都聽到了。”

    “沒什麼。”魏年見陳萱臉紅的跟熱炭似的,打發魏金道,“我們鬧着玩兒哪。”

    “你們可真會玩兒。”嘲笑一句,魏金扭嗒着肥胖的身軀回去睡覺。

    魏年拍拍胸口,說,“嚇死個人,剛大姐扒窗外頭,我以爲女鬼哪。”

    “你少刻薄人。”陳萱也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魏金還問陳萱這事兒,陳萱一面編草帽一面說,“阿年哥換衣裳也不說一聲,嚇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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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魏金奇怪,“你家男人換個衣裳,也值得這樣大驚小怪。”

    陳萱這才覺失言,想到魏家其他人不知道她與魏年是假作的夫妻。陳萱便閉緊嘴巴,不再說話。陳萱編草帽挺快,不過,因爲草莓進入盛果期,她還要照顧草莓,就有些來不及。陳萱拉來魏銀一起編,魏銀一向手巧,編出的草帽也不錯,就是慢了些。陳萱就發動李氏一起編,這草帽的生意,原是陳萱打的頭兒,魏銀在帽子的款式上出的主意。因是小生意,又是她們姑嫂商量着來的,魏老太爺說了,家裏一分不取,賺多少都是姑嫂二人的。

    所以,姑嫂二人甭提幹得多帶勁兒了,就是李氏幫着編帽子,也是每個帽子都有提成的。

    像魏年說的,這些小東西,說不便宜吧也不是太貴,偏又定在讓你有些肉疼卻又不至於買不起的價格。因爲收入全歸自己個兒,魏銀的積極性也調動起來了。魏銀種草莓是個外行,這些個穿戴打扮的,簡直無師自通。魏銀就直接說了,男人的帽子能賣多少錢啊,魏銀改變了設計方向,現在城中最流行的是洋式女帽,像魏年買回家的那種,其實也是編的洋式草帽,只是在帽沿啊,帽身的裝飾一些輕紗或是蕾絲,成本高不到哪兒去,賣的比男式帽子貴多了。

    因爲比較着急,魏年先在北京工商所申請了個品牌商標,這樣就能給帽子貼標,顯得更高檔了。爲了以示高檔,還用了個洋名兒。魏銀跟陳萱商量着,總在自家鋪子裏寄賣,不正式,也不像那麼回事兒。畢竟,去自家料子鋪買衣料子的,多是些成家的婦女,魏銀覺着,不夠高檔。

    魏銀讓魏年幫着另尋一處鋪面兒,就在東單那一塊兒,離自家衣料鋪子近些的,租鋪子的錢,就從倆人賣帽子的錢裏出,要是不夠,魏銀打算讓二嫂吹吹枕頭風,跟二哥再借一點兒。魏銀還不知道陳萱這個二嫂只是個樣子貨,有名無實。

    魏銀完全表現了商家女的邏輯思維,魏銀與陳萱商量,“租鋪面兒的事還是要跟爸媽說一聲的,二嫂,咱們租個鋪子,也不一定就全做帽子生意。我想着,咱們冬天還能做毛衣生意。”

    “這成麼萬一賠了呢”陳萱對做生意完全沒有魏銀這種自然而然的態度,陳萱兩輩子的出身限制了她,所在,哪怕帽子寄賣賺了錢,陳萱真正要邁出這一步,還是會猶豫。

    魏銀心裏的賬目比陳萱要清楚,魏銀說,“就是賠了,頂多當咱們沒掙過這筆錢。二嫂你想想,咱們的帽子,都是自己編自己做,成本就是鋪子裏的紗,市場上買的蕾絲,還有集市上跟人家定的席絲和處理過的秸杆,咱們虧能虧多少。一旦生意不好,把鋪子再轉手租出去就成了。”

    陳萱想了想,她這輩子活着,就是爲了不走上輩子的老路,就是爲了,能活出個人樣兒一咬牙,一跺腳,陳萱也豁出去了,“成,就這麼幹了”

    魏銀笑,“那咱們先跟二哥商量商量,再跟爸爸說一聲。”

    倆人同魏年商量,魏年倒是沒什麼意見,就是一條先與她二人說好,“現在外頭世道還是亂,你倆時不時的去鋪子裏轉轉是成的,不要拋頭露臉的打理生意,這樣不大好。李掌櫃家的小子這些年一直就在鋪上,挺機伶,派他到你們鋪子幫襯一二,準成。”

    倆人對這事都沒意見,原本陳萱也沒空去鋪子裏,至於魏銀,別看在穿戴上很有想法,先前魏銀連開鋪子的想法都沒有,還是叫陳萱給帶起來的。也是魏老太爺說了,帽子賺多少都是她們的,魏家是經商的人家,魏銀自小到大耳濡目染的,纔有這想頭兒。要不是有陳萱一道,魏銀自己也沒信心撐起鋪子。所以,魏年這樣說,姑嫂二人都沒意見。

    倆人又同魏老太爺商量,魏老太爺尋思半晌,叫了魏時一道聽一聽,魏時沒什麼意見。魏時說,“這是妹妹和二弟妹的私產,反正賺多賺少都是你們的。就一樣,我可提前說,做生意都有風險。你倆小打小鬧的折騰折騰就行了,別把攤子鋪的太大。”

    魏老太爺抽了鍋子旱菸,方在炕沿兒上磕了磕菸袋鍋子裏的菸灰,同二人道,“你們要自己開鋪子,先前從咱們鋪子裏拿的紗、綢都把賬清了,以後全作生意往來。再有,賠賺自負,家裏不要你們一文錢,也沒有一文錢給你們。”

    魏銀點頭,“爸,我們知道了。”

    陳萱點點頭,以示自己明白。

    魏老太爺同魏時道,“明兒把李掌櫃趙掌櫃叫來,再請趙親家、何老弟過來,做個見證,立個契。”

    陳萱都有些喫驚,沒想到,只是開個小鋪子,太爺還要立契約。不過,她不大懂生意上的事,既然太爺這樣說,她也就這樣聽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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