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陌然面對着他，想起他們之間的孩子，她昨天一個人去緬懷。心很痛，真的很痛。像是撕扯了整個心，無比的難受。可是看到顧以笙，她更難受了。紅着眼圈，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她在想，如果，那個孩子是愛情的結晶，是不是就不會流走了
可惜不是，那只是個交易的孽果，而她是罪孽的根源。
如今，她還敢貪心嗎
她的心痛啊痛的這些年早就麻木了。
顧以笙站在那裏，看到喬陌然尖瘦嬌嫩的小臉低垂着，密實的睫毛擋住清亮沉靜的大眼睛，那雙眼睛很漂亮，本該明媚的神采此時卻折射着黯淡的光芒，她分明就是一個漂亮的帶着孩子氣的小女人，心裏的柔軟冒了出來。就這樣看着她，看到她滿臉的疲憊，狼狽。
“肚子好點了嗎”顧以笙的聲音很柔和，“昨天下大雨，沒有淋到雨吧”
喬陌然聽着他極具磁性好聽的聲音，帶着關切，而這關心讓她鼻息間還是隴上了一股酸澀。
他還不知道她懷過他的孩子，她也本能的抗拒主動告訴他，因爲如今說了又有什麼意義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問他：“你來做什麼”
顧以笙聽她語氣很淡漠，張了張嘴有點尷尬，可是看她似乎不太好，也沒計較，只說：“擔心你”
“謝謝不用擔心，我沒事，你走吧”喬陌然很冷淡。
顧以笙突然上前拉住了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她用勁推他，想掙開他的手，顧以笙卻拉得更緊，一把把她拉到自己的懷裏，熟悉的男子氣息一下子讓喬陌然的心亂了起來。
“你去了哪裏”顧以笙擔心地看着她，他一來就被拒絕，這丫頭是很倔強，嘴巴都乾裂了，還有血泡。
喬陌然咬住嘴脣，見面之後終於第一次正視他，顧以笙凝視她良久，看她眸子上隱約出現一層水光，再一眨眼，水汽被逼退，只剩下倔強與冷淡。
“你到底怎麼了”顧以笙沒有放開她反而把她摟得更緊，目光從她的臉上移到沙發上的揹包上。“去了外地跟齊雪峯那小表妹鬧彆扭了嗎”
那天的電話好像是這個意思，具體怎麼回事，顧以笙也不知道。
“你別管了，和你沒有關係”喬陌然低下眼簾，這樣的對視，這樣的距離，她怕管不住自己的心。
顧以笙有點奇怪現在的喬陌然，完全是不願面對的樣子，她之前一副鬥志昂揚的狀態，他那時大概就是被她的倔強吸引的可是現在，他覺得她好像失去了光彩
“喬陌然，遇到什麼事了，你可以告訴我”顧以笙嘆了口氣：“我可以幫你”
不可以說，說多了恐怕就真的會淪陷下去，自尊心讓她不能親口向他求助，自從看到了那一枚刺青，她覺得她想要他無論如何都再也開不了口。
或許牛小寶說對了，自己是太會裝了，而她此刻，連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到底要什麼了曹澤銘也說對了，她對曹澤銘不是沒有感情，情竇初開時的戲耍，一樣可以記憶猶新，存在與腦海裏，只是一開始就知道不可能因爲，他們之間，不是一路人
而跟顧以笙，倘若沒有b城那一夜，喬陌然是死也不會接近這樣的男人的身份，地位的懸殊讓他們只會殊途不同歸而已
宋易楓，是的宋易楓那樣的家庭纔是和她成長背景一樣的，可是宋易楓卻那樣子了
她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他們都沒有錯。
牛小寶沒有錯。
曹澤銘沒有錯。
顧以笙也沒有錯。
那麼，錯的也只能是她了。
可是，爲什麼還是覺得可笑，感到自己更加悲哀。
“喬陌然，你就這樣把什麼都藏在心裏嗎”顧以笙見她不說話表情複雜忍不住說道。
喬陌然終於開口，“我就是個做作也下作的女人。顧以笙，我惹不起你，也不值得你這樣，你走吧。真的，我不想讓我自己再這樣難受這樣下作了。你是希言的所有，我之前想過要喜歡你，去全心全意愛上你。可是，我發現很難。我曾經愛的人是曹澤銘，只是我這輩子跟曹澤銘都不可能在一起你永遠不會懂我的心情。我十分理解你的感情，你沒有錯。你愛希言沒有錯，記在心裏更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不自量力，是我裝，是我矯情，傲嬌，是我抱着可笑的所謂尊嚴死要面子活受罪。”
“是我錯過了曹澤銘，是我活該被懲罰，一切一切都是我的錯。所以我無論怎樣的結局都活該，衆叛親離也好，被人拋棄也好，都是我活該我很自私，我能接受你的過去，卻接受不了你那枚刺青因爲我沒有信心戰勝你心底的希言，我不想冒險，寧願放棄也不要。”
“你愛過曹澤銘”顧以笙一字一句地問她。
“是”喬陌然點頭，猛地閉上眼睛。“我愛過曹澤銘直到現在，我見到他還會難受，還會受影響但我跟他永遠不可能，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很自私，很會裝，我很不坦蕩，我明明愛過曹澤銘，卻還是出賣了自己，出賣了自己卻又找了宋易楓這個男朋友，然後我又想跟你有結果我就這樣，人品大概有問題，你可以說我賤，我不介意”
顧以笙望着她，看她這樣自嘲，看她這樣貶低自己，明明很生氣，卻更心疼
她居然真的愛過曹澤銘
她這樣坦蕩的說出來，顧以笙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擰在了一起。
可是她這麼貶低自己，自貶身價，他覺得更難受
他忽然伸手，抓住她，拼盡力氣抱緊了她。
熟悉的氣息瞬間包圍她，周身的力氣也像是被抽乾，她微弱的囁嚅：“顧以笙”
顧以笙愈發用力抱緊她，像是抱着一件寶物，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輾轉纏綿：“我不許你這樣貶低自己，喬陌然，是人就有缺點，是人就有毛病，誰都不是完美無暇的你不要這樣貶低自己，女人天生敏感，選擇保護自己的方式並不丟人你也沒有刻意去傷害誰，所以，你是善良的”
她不語，身體卻是輕輕顫抖的因爲他的話，真多讓她感動。
她想要埋首在這個溫暖的懷抱裏，什麼都不去想的享受他滿滿的懷抱，這樣的溫暖，在此刻，給予了她支撐。一句話，叫她想要落淚。
人在人生最低谷最孤獨的撐不下去的時候，這樣一句安慰的存在無疑是心底最柔軟的一個部分。
更何況這個男人是她生命力最重要的一個，他把自己從女孩蛻變成女人，他們之間孕育過一個孩子，她生命力到目前爲止唯一的男人
女人都是有從一而終的心思的喬陌然也不例外。儘管最開始因爲交易，因爲無奈和心酸，但是一旦發生了，對於女人來說，都想過要努力去愛上那個把自己從女孩變成女人的男人
只是，爲何，想要深愛，也這麼難呢
她勉力穩住自己的心緒，輕聲：“謝謝你，可是，這就是我自私，矯情，卑微的什麼都沒有，卻還有拉不下臉來的驕傲和尊嚴顧以笙，你別勉強我，好嗎”
僅此一言，顧以笙的心臟已開始不受控制的抽痛，他深色的眸子裏哀傷盡顯，帶着強烈不可置信的問她：“你到底在驕傲什麼”
“我想愛你，可是我無法戰勝已經死去卻永遠活在你心中的希言我戰勝不了我不想自己變得懦弱，不想自己永遠的卑微。”她幽幽苦笑，指甲一寸寸刺入手心，卻也感覺不到痛了，只是無限悲涼道，“我寧可單身一輩子，也不想要你們兩個男人中的任何一個”
“喬陌然你”顧以笙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低低道，“既然不能跟曹澤銘在一起，那麼就跟我在一起好了正好很公平，我曾經愛的是希言，你曾經愛的是曹澤銘，我們在一起配成對，很公平，不是更好嗎”顧以笙忽然正色起來，臉色也沉了下去
喬陌然的心一下子被撕扯，猛地閉上眼睛。一滴淚，就這麼滑出來。“可是我很自私，我覺得不公平你們都不是我想要的男人，我寧願單身也不想要你們你別逼我”
她說出這些話，需要怎樣的勇氣，她不知道。
顧以笙望着她緊閉的眼睛，那晶瑩的淚珠就這麼一點點落下。
他審視良久，沉聲道：“正好，我幫你擺脫曹澤銘，還你安靜生活無論如何，你都不喫虧。反正你也不愛我”
喬陌然猛地睜眼，對上他的眸子。“這不是交易我不拿感情做交易”
“那麼你敢告訴曹澤銘你愛他嗎如果可以的話，我現在就退出”顧以笙沉聲。
她有生以來頭一回感覺到失語。只是一會兒，喬陌然微弱的聲音裏卻有莫大的堅決，“可是我不想成爲你泄慾的玩物”
顧以笙微微一驚，吶吶：“喬陌然，你知道的，不是這樣子”
“顧以笙，我只是想操縱自己的人生。”喬陌然咬住脣角，“不是你來操縱，也不是曹澤銘，而是我自己”
顧以笙劍眉緊蹙，穩穩心緒，輕聲道：“我知道了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
說完，顧以笙卻再次用力緊了緊她的身子，然後輕輕放開，目光如水般傾斜在喬陌然身上。
絕對沒有人會相信顧以笙有這樣溫柔的眼神，若非親眼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