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他溫柔地對喬陌然道:“陌陌,我去拿外賣,一會兒就回來”
“嗯”喬陌然點點頭。
曹澤銘走後,她躺了一會兒,要起來,想去廁所,人下了牀朝屋裏廁所走去,廁所就跟病房門對着。她忽然發現門外站着一個人,醫院病房的門板中間是玻璃的,透明的,可以看到外面,那個人是顧以笙。
他此時一身病號服,站在門口,眼中是說不出的複雜,她看到了,覺得他神情有些太多的情愫在裏面,她微微一怔,眼底閃過一抹擔憂,卻又同時自嘲,他已經不是你該關心的人了,放手之後,再也沒有了關係。
顧以笙沒有動,看着她眼底清澈的眸光在和他對上的那一瞬,猶如劃過流星一樣,稍縱即逝一種無奈和心酸還有關切。
顧以笙的心裏快速地跳了一拍,想要推門進來,最終,卻又停了下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終於轉身離去。
喬陌然微微垂下眸子,脊背僵硬了幾秒。
顧以笙轉過身後,恰好看到曹澤銘,他手裏正提着外賣,精緻的包裝,彰顯着他的經濟實力和細心程度。
有那麼一瞬,顧以笙的心被刺痛了。
他,不夠細心,不夠周到,也不夠深愛,所以,註定了失去。
“跟我談談吧”他忽然開口。
曹澤銘眉毛一挑,語氣很淡地道:“我不覺得跟你有什麼好談的”
說完這句話,曹澤銘看到顧以笙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他說:“是,我們真沒有什麼好談的照顧好她吧,給她幸福,給她那種她想要的平靜的幸福”
曹澤銘微微一愣,錯愕了一下,還是有點不解。
顧以笙一字一句地開口:“我給不了的幸福,也許你能給。我給的都是傷害,希望你不要傷她。”
曹澤銘眼神一窒,突然不知道該說顧以笙什麼了,這樣的滋味,他品嚐過,很難受,所以,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卻明白了一點,顧以笙是真的明白了一點,他帶給陌陌的傷害已經無法挽回了
“會的,她會很幸福”曹澤銘說。
“謝謝”顧以笙說出兩個字,然後邁開沉重的步子,朝着隔壁的病房走去。這裏是最好的vip病房,很安靜,幾乎每個都是單間。而他跟喬陌然,只是住了一牆之隔。
顧以笙的身影跟曹澤銘的身影在一剎那交匯,擦肩而過,他看到了他眼底落寞,曹澤銘擡眼,黑色褪去,眼中的神色剎那緩和,他開口道:“如果真的明白了的話,就離開這裏吧升遷對你來說很容易,工作對陌陌來說很重要”
顧以笙倏地停住腳步,微微側頭,看向曹澤銘:“我暫時不會離開”
曹澤銘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了悟地點頭:“那麼,你是想要以這樣默默陪伴的方式守護她嗎”
顧以笙沒有說話,邁開步子,進了病房。
曹澤銘長長地嘆了口氣,深呼吸,也回了病房。
喬陌然此刻正半靠在病牀上,尖瘦嬌嫩的小臉低垂着,密實的睫毛擋住清亮沉靜的大眼睛,那雙眼睛很漂亮,本該明媚的神采此時卻折射着黯淡的光芒,她分明就是一個漂亮的該被捧在手心裏的孩子,卻承受了她年齡不該承受之痛。
他嘆了口氣,走過去。
她聽到聲音擡頭,看向他,曹澤銘頓時笑了,那笑容猶如星月下的煙火。“餓了吧”
她沒說話,點了點頭。
“那就準備敞開肚子喫東西吧,吃了就好了”
“我想回家”她說。
曹澤銘一愣,想到剛纔顧以笙站在門口,他想喬陌然是看到了他,畢竟兩個人一起住院有點巧。
“明天一早還要輸液,不能折騰”曹澤銘說:“我會守在這裏”
喬陌然沒有再堅持,兩人一起安靜地喫東西。
喫完後,頭又開始昏昏沉沉。
而溫暖滋生睏意,喬陌然躺在牀上很快就睡着了,而曹澤銘就在旁邊,靜靜地看着她。
這丫頭翻了個身,臉蛋壓在枕頭上,把這張漂亮的小臉都擠得變了形,原本漂亮的五官皺緊成一團,小嘴還有液體流出來,流口水了呢,而身體是蜷縮着的,勾成了蝦米狀,髮絲凌亂的貼在臉蛋上,透着幾絲慵懶的性感。
曹澤銘看着看着,眼底溢出一抹溫柔,而那病號服開了一個釦子,露出雪白的肌膚,那露在外面的旖旎讓他眼神一緊。
這丫頭,這幾日的依賴,溫柔,讓他死去的心一點點又融化了,只是,他也知道她的心裏想的是誰,想到她的無路可走對自己的依賴,曹澤銘心裏有些莫名的煩悶。
顧以笙站在窗邊,不知道想些什麼。
張婷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站在窗邊,且站了十幾分鍾了,她看着這個酷似顧寧川的男人,嘆了口氣:“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不用了,就這麼辦吧”顧以笙沒有回頭,給了她一句話。
“這麼辦了,我是直接受益人,而你,可能會賠了夫人又折兵顧以笙,你想清楚。”張婷覺得自己自私,但是還沒有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做人必須爲自己考慮,她沒有強求顧以笙,所以不會心難安。
顧以笙沒有回答,保持着沉默,似乎不願意多說。
“喫點東西吧”張婷手裏提了一個保溫桶。“我媽煮的粥,潤肺的。”
他回頭,看都沒有看張婷,只說了一句話:“謝謝”
“該說謝謝的是我”
“明天我媽會過來,就按照我們約定的說吧”顧以笙說完,就不願意多說話。“你回去吧,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張婷點點頭,“好,你先喫點東西吧,然後早休息,明天一早還要輸液消炎”
張婷給他盛好粥,然後遞過去。
顧以笙接過去,她就先走了,剛到門口,就聽到顧以笙說:“好好把身體養好,母子平安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不會讓你難堪,你和孩子的名譽都會保住”
張婷在心裏應了一聲,不管顧以笙出自什麼原因,但是這句話,的確讓她心裏很溫暖,“謝謝,以笙,你其實很好,可惜別人不懂你的好,將來找一個懂你好的人,你還會幸福的”
幸福不幸福已經不重要了,他也不想那麼多了,到此刻,他真正體會的是,放手也是一種成全。倘若愛變成負擔,倒不如放手的好。
喬陌然睡得太多了,一直想睡,一直睡着。
只是,半夜裏,喬陌然睡夢中斷斷續續的哽咽聲突然傳來,“不,不要騙我”
曹澤銘眸光一頓,從旁邊的牀上下來,走到她身邊,低頭輕聲去喊她的名字:“陌陌”
一低頭,看到她眼角的淚,他心中一痛,伸手輕輕地搖醒她。
喬陌然睜開眼,額頭都是汗,對上曹澤銘關切的眼神,她恍然一怔,目光有點空洞。
“做噩夢了”
喬陌然微微轉過頭,抹了把眼淚,哽咽着說:“我夢到所有的人都是騙子,梁青,梁晨怡都是騙子,還有還有你我夢到你也騙了我,你只是對我不甘心地報復”
曹澤銘一頓,身子一僵。
喬陌然低下頭來,眼淚忍不住地流出來。
“我不要欺騙,我不知道該相信誰,這個世界,親生父母都尚且那樣,親妹妹也會動用心機,何況毫無血緣的外人呢我知道我不該要求,我只能承受”
深夜裏,喬陌然的聲音哽咽着,一字一句,在病房裏斷斷續續。
“曹澤銘,如果你想報復我,覺得快樂的話,就隨你吧,我無所謂的”
說完,她斷了聲音,眼淚落下來,滴落在他撫上來的手心裏,剔透,晶瑩。
她不是這樣的。喬陌然不該是這樣的。
她一直是那種內心有痛,卻掩飾的不讓步任何人知道的,就算天塌了,她也不會在意的,她會打掉牙齒吞進肚子裏,那是一種本能,她不會肆無忌憚地大笑,更不會哀慼地痛哭。
一剎那,曹澤銘的心柔軟下來,眼底滑過一抹不忍,像是找回了什麼,他輕輕地在她旁邊躺下來,講她整個人擁在懷裏,他抱着她,在她耳邊低聲道歉,聲音裏有說不出的溫暖和柔軟:“陌陌,對不起”
喬陌然閉上眼睛,淚卻滑出來。
“我不得不承認你是敏感的,且敏銳的,是的,我對你好,的確都想過把你追回來,再狠狠甩了你,但是想歸想,我卻不知道我之後有沒有勇氣那麼做你這小東西是如此敏感,如此受傷我再那樣,只怕不是人了”
喬陌然深陷在他的胸口,失聲痛哭起來:“好與不好,我能感受到,你的真心我感受到,你的不甘我也感受的到”
她的聲音是如此的無奈和心酸,一個人對你好與不好,倘若這個都感覺不出,那就真的是後知後覺。但人總是矛盾的,很多事都是說清的。
曹澤銘拍着她的背,“陌陌,我承認我有一絲不甘心,我說了,你好了會帶你去個地方,到時候你會明白,我的心情現在爲什麼這樣的平和至少我認爲比之前平和了太多。”
“別騙我”她閉上眼睛,睡了很久還是沒有力氣。
“嗯”他點頭。“不騙你”
她沒說話,無聲地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