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春滿畫樓 >2.第 2 章
    清晨,雲依斐將將睡醒,便覺臉上隱有陽光照拂的溫熱,她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見陽光透過窗,從簾紗裏灑進來,溫暖了她的心,她手肘撐着牀面兒半支起身子,伸手揉了揉眼。

    耳畔傳來純熙熟悉的腳步聲,隨即榻上的簾紗被掀起,雲依斐擡起頭,純熙十八的少女面容印入眼簾。

    說實在的,重生回來這麼多天,每每瞧見純熙這副少女容顏,以及那沒有經歷過蒼霜的單純雙眸,雲依斐還是覺得新奇和新鮮。

    看着這樣的純熙,雲依斐壓不住心裏的喜歡,看着她抿脣輕笑,神色異常溫柔,怎麼也看不夠的樣子。

    純熙見小姐又用這樣的眼神看她,臉頰不由泛紅,無奈催促道:“哎呀,小姐,快起了,快起快起。”

    純熙素來和她關係親密,說是主僕,卻勝似姐妹,互相說起話來,瑣碎的顧忌也少得很。自小無論是讀書還是習武,純熙都是和她一起受教。

    見雲依斐看着她還在笑,純熙只得從一旁的箱子裏取出雲依斐的衣服,邊抖開,邊催促道:“小姐,快起吧,將軍申時過後啓程,晌午小姐不得準備宴席給將軍踐行”

    雲依斐笑笑,掀開被子下了榻,口中打趣道:“我娘走得早,我還尋思老天爺待我不厚道,萬沒想到送來了你,當真是比我娘還操心。若不然,乾脆我去求爹,收你做個義女,你就是我名副其實的阿姐了,到時候我所有事兒你都包管,反正這些年你在將軍府,跟小姐也沒甚差別。”

    說了一簍子的話,純熙已服侍雲依斐將衣服穿上,她繞到雲依斐背後,邊給雲依斐整理裙子,邊道:“我纔不要將軍收我做義女,更不要做你阿姐。”

    雲依斐走到梳妝檯前坐下,取了檀木梳遞給身後的純熙,從鏡子裏瞧着背後的她,隨口問道:“那你要什麼啊”

    純熙臉頰微紅,梳着雲依斐那一頭順黑的長髮,說道:“我只要能陪在你和將軍身邊,就夠了。”

    雲依斐看着銅鏡中自己十六的容顏,展顏一笑,面上神色是許久未見的鬆快,她伸手從妝奩裏取出一枚金釵,拿在手裏來回把玩兒。

    她本以爲自己死了,卻不知爲何,醒來後,居然又回到了十六歲這年,不僅見到了少女時的純熙,還見到了十年前就戰死沙場的父親。

    她弄不清究竟現在是一場夢,還是過去經歷的那一切纔是一場夢。現在的一切都萬般真實,過去的一切也萬般真實,大抵,過去和現在,都不是夢。

    她剛回來那幾天,本來還泛着迷糊,直到昨天忽然來了聖旨,叫父親前往雁鳴關平亂,她方纔明白,自己是真的回來了,且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過去的記憶上演。

    想到這兒,雲依斐擡起頭,看向純熙,問道:“對了,你都十八了,別人家的姑娘,這個歲數胖娃娃都抱好幾個了,你呢對自己人生有什麼打算想不想找個人家我可以找爹給你做主。”

    過去,純熙只有在父親剛死之後忽然失蹤了一段時間,後來她到長安來找她,直到最後一起死在賀蘭山關,她們都沒有分開過,這一回,她不想再佔着純熙的人生,希望她能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誰知,純熙聽完雲依斐這番話,眉心微蹙,而後道:“小姐,我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我都說了,我只想呆在你和將軍身邊。”

    雲依斐還欲再說話,門外卻有人敲門,雲依斐道一聲進,門被推開,來者是父親房裏伺候的小廝,對方行個禮道:“小姐,純熙姐姐,將軍有請。”

    雲依斐點點頭,示意小廝出去。純熙手下加快速度,幾下給雲依斐梳好頭髮,而後和她一起前往前院。

    來到父親院中,但見雲從願穿着精幹的精武服,衣袖高挽,衣襬紮在腰間,坐在院中的花園的矮牆上,手裏拿着沾了水的綿巾,正在擦拭臉上的汗水,一看就是剛練完武的樣子。

    當年雲從願那一屆的長安武試,襄王、雲從願、還有唐義璋的父親唐靖,三人以出色的武藝嶄露頭角,再兼三人都是出挑的外貌,長安百姓,給他們三人起了個別稱,喚作“長安俏三郎”。

    雲從願論年齡正好排第二,樣貌最是英武不凡,故又有二郎將的美稱。

    現如今的雲從願,將將而立,已褪

    去了少年人的青澀,劍眉星目的面容,精瘦強健的身姿,再兼歲月沉澱出的氣質,讓他宛如一罈陳釀的烈酒。

    晨曦的暖陽灑在他的身上,看起來,倒是讓他少了些久戰沙場的戾氣,多了一份男子的溫潤。

    雲依斐看見爹,鼻頭一酸,當年的雁鳴關平亂之戰,是她人生的分水嶺,爹被毒箭射中,死在雁鳴關外,此後,她的人生,就變成了另外一番模樣。

    從前她只知爹好,卻沒有意識到爹在自己生命中的分量,直到他戰死沙場,此後的十年,雲依斐沒有一日不是在想念他,沒有一日不是在顛沛流離,爹在,她就有家

    只是不知,自己這麼回來,是不是能夠改變過去發生的事。如果不能改變,就讓她和爹一起死吧,即便現在是場夢,她也不想再和爹分開,生就一起生,死就一起死。

    反正,她那被人說成“做人別做雲依斐”的過去,她也不想再去經歷第二次,傻子當一回就夠了。

    雲依斐壓下心頭的酸澀,換了個笑臉,走上前在雲從願身邊坐下,抱住雲從願的胳膊,頭枕在了他的肩上,純熙跟着進來,規規矩矩地給雲從願請了安:“給將軍請安。”

    雲從願笑着免了純熙的禮,雲依斐調笑道:“純熙只對爹才這般規矩,在我屋裏恨不能裏裏外外管着我。”

    純熙聽得雲依斐這般冤枉她,急急看了雲從願一眼,面頰一紅急道:“小姐,我哪兒有,你竟渾說。”

    雲依斐忙道:“好姐姐,我錯了,你別急嘛。”

    雲從願看着花骨朵般的兩個姑娘笑笑,欲從雲依斐手中抽出手臂,道:“剛練完武,一身汗,別抱了。”

    雲依斐哪兒肯放手,摟得更緊了些:“我不嫌棄爹爹。”

    雲從願只得依了雲依斐,手裏又將綿巾重新疊了下,邊擦汗邊道:“雁鳴關外的那幾個部族,每年都會過雁鳴關殺燒搶掠,這次平叛回來,我得給皇上遞個摺子,那幾個部族須得根除,不然雁鳴關附近的百姓,永無寧日。”

    雲依斐點點頭,而後道:“爹,我想着,那些個部族,生活以遊牧爲主,沒有耕種,就沒有存糧,等入了冬,草原荒蕪,他們要活命,就得搶咱們的。您到時候,可以從這些方面入手起草摺子。”

    雲從願聞言,側頭看向雲依斐,讚道:“有長進”

    說着,雲從願將綿巾扔進一旁的水盆裏,命小廝拿走,而後站起身說道:“走吧,咱們回屋喫飯,純熙也一起。”

    純熙聞言,得體行禮:“是,將軍。”

    進了屋,雲從願進臥室換了身衣服出來,邊整理袖口,邊走過來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下。

    雲依斐親自給雲從願奉上一杯茶,雲從願接過,抿了一口,說道:“說吧,又有什麼事兒求爹”

    果然知女莫若父,雲依斐只好在椅子上坐下,對雲從願說道:“爹,此次雁鳴關平亂,我想跟你一起去。”

    雲從願擡眼看向雲依斐,眸色變得嚴肅,他放下茶盞,冷聲撂下兩個字:“不可”

    爹前世就是死在這一場平亂裏,以爹爹那大無畏的性子,若是直接把解藥給他,怕是還沒到雁鳴關呢,解藥就不知道被丟去何處了。

    雲從願神色堅決,雲依斐心裏比他更堅決,但聽她軟着語氣接着求道:“爹,女兒已年滿十六,該去見見世面。我自小,您和娘就教我練武,可我這麼大了,連戰場是什麼樣子都沒見過,日後怎麼能像你和娘一樣保家衛國呢”

    聽她提起娘,雲從願神色愈發嚴厲,道:“邊境雖偶有動亂,但如今國泰民安,國家並不需要你去保護,大把的男兒多的是,就算要保家衛國,也輪不到你。”

    雲從願嚴厲起來,周身就好似覆蓋着一層冰雪,叫人不寒而慄。雲依斐自不是當年雲從願一板臉就嚇得縮回去的小姑娘。

    她正欲開口再說:“爹”

    誰知雲從願一擺手,截斷她的話,道:“你好生在府裏呆着,等這次爹回來,藉着回京述職的機會,帶你回一趟長安。你和襄王世子,有指腹爲婚的婚約,你也大了,等咱們回去,我和王爺安排你們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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