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春滿畫樓 >4.第 4 章
    被段承宇一腳踹出去的小廝,捂着肚子匍匐在地,痛到五官不住地抽搐,他來不及去拉住段承宇,就見他如羅剎一般走了出去,周身上下好似燃燒着熊熊烈火。

    小廝忍着腹腔內的劇痛,聚起一口氣,費力地朝外面大喊:“快,攔住世子”

    段承宇一步步走到旋淵閣院中,聽到呼聲的小廝都聚集了過來,圍住段承宇,他們一個個看着好似惡鬼附身的段承宇,即不解又害怕,腳步怯怯的,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夷洲城牆上雲依斐被懸屍的那一幕,太過觸目驚心,段承宇受了極大的刺激。

    他根本無力分神去留意自己身在何處,發現雲依斐不見了,他的腦中便只剩下一個念頭找回雲依斐。

    被這個念頭支撐着,段承宇擡腳朝門外走去。衆人一見段承宇往外走,不敢再耽擱,強忍着心中的懼怕,上前去攔段承宇。

    忽地,段承宇感覺有人拽住了他的衣袖,隨即便見有無數虛晃的人影攔住了自己去路。

    一股灼燒的怒火漫上他的心頭,所有阻止他去找雲依斐的人,都該死。

    段承宇出手毫不留情,不消片刻,便有幾名小廝重傷在地,甚至有兩人脣角已滲出鮮血。

    旋淵閣里人仰馬翻,混亂中不知是誰驚叫一聲“去喊護院”,便看到一名躲在角落裏的小婢女匆忙跑了出去。

    不多時,手持棍棒的護院衝進了旋淵閣,段承宇見人就打,他們尚未來及弄清楚眼前的情形,便和段承宇交上了手。

    身上有功夫的護院,比方纔那些小廝強一些,倒是多拖了段承宇一會兒,但是也就一會兒功夫,眼瞧着護院們漸漸勢弱,就要攔不住段承宇了,就在這時,襄王和王妃趕到了旋淵閣。

    襄王和王妃一進院中,便見滿院子的小廝護院躺在地上哀鳴,皆是鼻青臉腫,滿臉鮮血,還有幾個正在與段承宇交手。

    王妃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兒子乾的,她看着瘋魔一般的段承宇,眼眶中瞬間噙滿了淚。

    襄王則抄起護院掉落在地上的一根棍棒,快步朝段承宇走去。但見襄王腰身一彎,以棍做劍,朝着段承宇小腿橫掃過去。

    段承宇只覺腿下一疼,心中更是怒火中燒,出手更猛,幾拳便將剩下的幾個護院撂倒在地,襄王自也不是喫素的,趁着段承宇還在與護院糾纏的空蕩,手中棍子一轉,朝着段承宇的膝蓋彎兒就是狠狠一下。

    襄王這一擊用了八分力,段承宇膝蓋一折跪倒在地,襄王又趁機用棍按住了段承宇肩頭,幾名受傷輕的護院,連忙爬起來,幫着襄王死死按住了跪在地上的段承宇。

    段承宇見被牽制,身子無法動彈,心中的絕望到了極點,佈滿血絲的雙眸中,漸漸氳上一層水氣。

    她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屍體,可他卻連她的屍體都留不住她便是厭他到如此地步死後連屍體都不願留給他

    是他錯了是他錯了爲何過去十年,被鬼迷心竅一般要執迷於權勢明明十年已過,他對鍾情早已無所謂愛不愛,爲什麼要爲了皇位答應鐘丞相的條件

    他憑什麼會以爲,即便立後雲依斐也會理解他,憑什麼會以爲,無論發生她都不會離開自己

    他不該一次又一次去衝破雲依斐的底線,他不該不去珍惜,更不該一次又一次的忽視她的感受。

    爲什麼直到她離開,他纔看到雲依斐在他生命中的分量。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早已佔據了自己生命的全部,可他卻被權勢蒙了眼,居然沒有看到,害她一次一次的傷心失望。

    兩行淚水,從段承宇佈滿血絲的雙眸中落下,滴落在院中的石面上。

    傍晚殘陽昏黃的光線斜灑在地面上,好似一片血色,他看着地上的水痕,低聲囈語:“你不該對我那麼好,我不配”

    斯人已去,他再也無法彌補。

    自己犯下的錯,

    想來她泉下有知也不會原諒自己。他也不敢再去求她原諒,只盼着來生,讓他當牛做馬,能給雲依斐償還萬一。

    想着,段承宇用盡全身力氣,從護院手裏掙脫自己的右臂,從小廝腰中抽出剔骨用的刀,朝自己脖頸抹去。

    襄王見此,眸色一驚,一把扣住段承宇手腕,另一手用了十足十的力道,狠狠在段承宇手肘處的麻筋上墊了一下。

    段承宇手臂頓失知覺,剔骨刀從他手裏掉下,“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他尚未來及再動尋死的念頭,便覺被人狠狠抽了一個耳光,臉上火辣辣的一陣疼,隨即,便隱約聽到有人在焦急地喚他:“承宇,承宇。”

    一個男人的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且爲何聽起來,那般的耳熟

    段承宇尋着聲音看去,方纔眼前一直虛晃的人影,漸漸變得清晰起來,神色凝重的襄王,還有早已哭得梨花帶雨的王妃出現在眼前。

    段承宇見到他們,眼睛不由瞪大,愣了好半晌,方纔不可置信般地喚道:“父、父王母、母妃”

    “醒了”襄王語氣亦如往常般嚴厲,但眸色中卻能瞧見擔憂。

    段承宇的神思這才慢慢回來,他忙去看周圍的環境,身邊是一片倒地呻.吟的小廝、護院,那個是李銘德,那個是張千,那個是錢軍

    越看,段承宇心中越是震驚,他居然在十年前的王府裏。

    這怎麼可能

    不及他多想,王妃蹲在了他的面前,伸手摸着他的臉,哭着問道:“承宇,你怎麼了你到底是怎麼了”

    段承宇愣愣地看着王妃,任由她摸自己的臉。

    母妃看起來,還是十年前死之前的模樣,一點兒也沒有變,而父王,也是十年前的樣子,除此之外,這院裏所有他熟悉、不熟悉的人,都是十年前的樣子。

    莫非他已經死了,現在在地府裏,所以當年被越王殺害的家人們,才能得以重聚

    想着,段承宇忽而一笑,伸手一把緊緊將王妃攬進了懷裏。

    段承宇抱着王妃,擡頭看向襄王,輕聲喚他:“父王”

    段承宇神色間流露出絲絲依戀,兒子與他素來關係疏離,襄王難得見到兒子對他如此神色,脣邊亦是露出少見的笑意,應了下來:“嗯,父王在。”

    段承宇忽而想起,若是現在在地府,那麼雲依斐也應該在,他急忙將王妃從懷裏拉起來,捏着王妃的肩頭,匆忙問道:“娘,你見到依斐了嗎她應該比我早下來,你見到她了嗎”

    王妃神色間流露出一絲茫然:“依斐哪個依斐”

    段承宇急道:“雲依斐啊就是雲將軍家,和我指腹爲婚的雲依斐啊”

    王妃萬分狐疑地打量了段承宇兩眼,又擡頭看了看襄王,踟躕着說道:“雲依斐她沒來過長安。十六年前,雲將軍去了朔州駐守,除了雲將軍每隔幾年回一趟長安述職,他們一家就沒回來過,母妃怎麼能見到她”

    段承宇聽聞此言,愈發的糊塗,鬆開王妃的肩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子,溫熱的體溫在掌心中傳來,還有一顆在胸腔內砰砰跳動的心臟。

    他摸着自己的心口,疑道:“我沒死”

    王妃聞言失笑,神色間又是無奈又是擔憂,對段承宇道:“承宇,你到底怎麼了你在王府裏呆得好好的,你怎麼會死”

    段承宇對王妃的話恍如未聞,自顧自地伸手,又去摸王妃臉頰,當他感受到王妃身體的溫度,方纔慢慢撤回手,恍惚道:“你也沒死。”

    王妃聞言,徹底沒話了,只好轉頭看向襄王,襄王亦是與王妃對視。

    段承宇復又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一切確確實實都是十年前的模樣。

    忽地,他腦中冒出一個異常瘋狂的想法莫非,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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