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一氣呵成,讓人完全沒反應過來,陳霽也被罵得懵了一下,心說我只是詢問了一下姓名, 還沒動手動腳呢, 怎麼就成了輕薄無禮
他本來不是好欺負的人,但被崔不去突然發難, 一時之間也沒想到更好的詞去反駁。
興茂哪裏還會讓兩人繼續在自己宴會上吵架的機會, 當即一個眼神,大管事就已出面打圓場了:“兩位今日都是我家主人的貴客,何必因此爭執,還請給我家主人一個薄面”
崔不去打斷他, 冷笑道:“我叔叔常說, 興公雖客居且末, 卻是一代梟雄,沒想到我叔叔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 憑我代表龜茲王的身份, 居然還不能入席內廳, 要在外頭曬太陽,這宴席不參與也罷,告辭”
大管事忙上前將他攔住,好聲好氣賠笑道:“郎君誤會了,這都是小人的安排,只因內廳狹窄,位置有限,實在坐不下了”
崔不去斜睨他:“那不就是把人分爲三六九等嗎你們不會把牆打掉,廳內廳外合爲一體”
說得容易,那房子還像樣嗎崔不去故意氣人時,神態殊爲刻薄,弄得大管事都有種打爆他狗頭的衝動,但他還不能發作,得繼續陪着笑臉。
“郎君教訓得是,是小人考慮不周了,還請賢伉儷入內廳安坐,小人馬上就爲二位準備席位”
他揮揮手,立馬就有人將位置擺好,大管事又請崔不去和鳳霄入內,興茂則起身,親自走到內廳中央,迎接崔不去二人。
“某禮數不周,在此向兩位賠罪,屆時還請多喝幾杯”
崔不去的目的本來就是混入內廳,聞言就望向段棲鵠,大聲道:“聽說這且末城中有兩大梟雄,其一是興公,其二當屬段公,既然有幸進了這裏,那我自然是想與段公坐得更近一些,也不必勞煩你們重新安排了,就將我與內子的席位放在段公後面即可”
段棲鵠哈哈一笑,欣然邀請:“難得尚郎君瞧得起段某,我旁邊還算寬敞,不如過來同坐如何”
崔不去大喜:“固所願也”
時下多是一人一席一桌,只有表示親近時,纔會與人同桌,崔不去完全不知客氣爲何物,拋下大管事,大步流星走過去,就在段棲鵠身旁坐下。
見興茂沒有意見,大管事只好腹誹一聲,爲鳳霄在崔不去旁邊另設一桌。
如此一來,崔不去和鳳霄不僅離段棲鵠很近,跟興茂的距離也只有幾步之遙。
只可憐陳霽無端端被髮作一陣,待回過神來時,崔不去已經火速抱上段棲鵠的大腿,他再想掀桌子也來不及了,只能一臉怒色瞪着崔不去的背景,大管事自然不會讓任何人有在這種場合鬧事的機會,見狀又過去安撫陳霽,也不知他說了什麼,陳霽很快轉怒爲喜,不再管崔不去,轉而高高興興重新落座。
一場風波就此消弭,大管事暗暗鬆了口氣,心裏埋怨不知去向的三管事,今日壽宴是三管事準備的,這些差事本也應該由他來出面。
“前些年我去了龜茲一趟,有幸拜見過國王陛下,不知他現在可還好”段棲鵠問候道。
崔不去既然假冒龜茲王侄子,一應功課自然已經提前做好,否則騙騙高懿還可以,要騙到興茂和段棲鵠這樣的老狐狸根本不可能。
龜茲王的確有一名侄子名叫尚經,因爲身體不好,自幼移居城外別莊,很少有人見到,崔不去說的十句話裏,起碼有六七句是真的,如此才更能取信於人。
段棲鵠聞言就點頭嘆道:“還請代爲轉達問候,請國王節哀順便。”
王孫夭折的事情,段棲鵠和興茂也聽說了,兩相印證,他們對崔不去的身份再無懷疑。
興茂拍拍手,早已準備多時的菜餚馬上流水似地被端上來,酒也一罈罈地被搬上來,當着所有人的面拍開泥封,酒香頓時充溢其間,一聞便知是陳年好酒,饒是那些見過不少世面的好酒之人,也禁不住暗暗嚥下口水。
美貌侍女們捧着酒罈行來,爲賓客倒酒,衆人舉杯爲老夫人賀壽,興茂當先飲下美酒,向母親下拜,感謝養育之恩。
段棲鵠今日既然來了,肯定就不會在席上給興茂添堵,見侍女彎腰滿杯,他也跟着舉杯起身,隨大流說了句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但當段棲鵠準備仰頭將酒喝下時,崔不去卻叫住他:“段公且慢”
崔不去笑道:“爲何段公的酒罈子,與我的酒罈不大一樣,難道因爲段公在且末城位高權重,主人家給的待遇,也與旁人不同嗎”
如果說崔不去剛纔因爲妻子被調戲而發火,還算有的放矢,現在就純粹是沒事找茬了。
崔不去將找事精的特質發揮到淋漓盡致,讓人生厭。
大管事現在心裏就對他厭煩極了,忍不住大聲道:“尚郎君誤會了,我們府上的酒罈子是有講究的,分梅蘭竹菊,春夏秋冬四季窖藏,每種酒只有風味不同,但同樣珍貴,外頭絕對找不着,等您這壇喝完了,自然可以嚐到另外的風味,何必如此心急”
找事精崔不去似乎沒看見大管事笑容底下的厭煩,他指着段棲鵠手中的酒杯道:“我覺得段公這杯酒的滋味肯定不凡,我現在就想與段公換酒喝”
段棲鵠啞然失笑,將酒杯遞出去:“這有何難,我這杯給你,再讓人給我上個杯子便是”
興茂微微皺眉,心中不快,但終究沒說什麼。
崔不去敢在他母親的壽宴上屢屢生事,他有一百種辦法讓對方事後悔恨莫及。
但崔不去拿了段棲鵠的酒,還不肯就好就收,反倒遞向剛纔爲段棲鵠斟酒的美貌侍女。
“來,你把酒喝了”
侍女一怔,忙後退兩步,向大管事投以求助的眼神。
大管事也是受夠了崔不去這個找事精,當下就帶着微笑警告道:“尚郎君,今日乃我家主人的壽宴,還請你收斂一些爲好”
崔不去挑眉:“怎麼就是我找事了人人皆知段公與興公不和,難保有些小人想要從中作梗,挑撥離間,在此毒害段公,來栽贓你們,我這不是未雨綢繆,幫興公先撇清嫌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