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掌上金珠 >55.055.抱恩
    回府之後, 寒風驟起, 寶珠預感着這天怕是要大冷, 去了隔壁屋子翻出裘絨披風, 將爐子上溫着的湯端回去時,發現小姐躺在臥榻上睡着了。

    寶珠悄悄將她懷裏翻開的書收起來, 平日裏睡眠淺的安芝並沒被吵醒, 寶珠便沒叫她,而是取了被子過來,輕輕取了她頭上的釵飾, 加了個枕靠讓她休息。

    夜半時分風止了, 屋外溫度驟降,守夜的小丫鬟輪過班後, 天稍亮,院子內的花壇中,綠葉上結了薄薄的一層霜, 呼吸間都有了霧氣。

    半個時辰後, 府內廚房那兒開始起竈忙碌, 天漸明, 外院那兒早起的東叔準備好馬車, 今日要出一趟遠門,去大小姐家送年貨。又過了半個時辰, 主人院裏也有了動靜。

    寶珠端了熱水推門進來, 安芝已經醒了, 寶珠放下盆子:“小姐, 今兒天冷了許多,外頭都結霜了,要不晚些時候出門。”

    “結不結霜都不妨礙那些人上山,哪能去遲了。”洗漱過後,安芝叫她備馬車,簡單喫過早食,迎着寒風便出了門。

    到徐家莊時已經是兩個時辰後的事,頭一批上山的人正拖了木頭下來,安芝站在張家院內,院外的路邊鋪着的都是今早砍下來的樹,這些樹在幾日之內都會被的差不多,剩下的部分會被放到那些工坊內。

    安芝請去梳齋做師傅的便是這張家阿叔的兒子,安芝這次買木頭找的也是他,到時張阿叔已經替她挑好了一些:“林小姐,這些都是早上新的,這些是前陣子曬好的,如今的天多變的很,昨天夜裏起風,怕是會下雨,得抓緊了運庫房中去。”

    “就這些了”安芝看過來,似乎是比之前張阿叔和她說的要少。

    “林小姐,昨天傍晚羅家來人了,一下將大半的都給包了去,價還比尋常的高出一成,如今這些是我家砍下的,還有先前說好的幾戶,旁的都叫羅家給收走了。”張阿叔說時有些抱歉,早前答應時是十分爽快的,但羅家忽然這麼開價,他也攔不住。

    “沒事。”羅家這樣惡意擡價,一成成往上加,也沒誰會與他爭,“張叔,那就這些,你算一算,到時連同這些與帳送到梳齋內,我派人來給你們結。”

    “林小姐可還要等下一批,再過半個時辰他們就該下來了。”

    安芝擡起頭往院外看,也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有人往外運木頭了:“不必等了。”那些肯定也會被羅家收走。

    清點清楚後安芝出了張家院子,往外走時,前邊是一車車已經裝好的馬車,幾個羅家派來的管事在清算,示意前頭的人出發。

    一面的還在催促:“快點拉回去,天黑前要運上船的。”

    “天黑這船也裝不滿啊。”

    “你懂什麼,就是到了明天都裝不滿,所以得抓緊着,趕上風天可不好起航。”

    說話聲越來越遠,安芝目送這一長條的運送隊伍,裝船,出航莫非羅家要將這些木頭都運出去,還是往外邊運。

    “小姐。”寶珠捧來了個暖手爐子,“山裏冷,您別凍着。”

    “我們也該回去了。”

    “您不看了”

    安芝輕笑:“還看什麼。”要按這陣仗,這幾日徐家莊這兒的木頭就都是羅家的,她來時還打算上山一趟,如今瞧着是不需要了。

    “可您原先定的那些,可夠用了”寶珠還記得小姐說過完年再開一間梳齋。

    “夠了,也不止這兩日要備齊。”

    上馬車後,走在山路上,安芝還遇到了運送木柴的馬車,等她回金陵城已是下午,西市這兒,遠望出去,碼頭那兒停靠着一艘偌大的船,就是羅家從淮安買來的那艘大寶船。

    安芝下馬車後走入米鋪,權叔在後院。

    劉娘即將臨盆,權叔沒再往宣城跑,有什麼事都交給了小梳子,如今他正忙着親手給即將出生的孩子做搖籃,見安芝來了,指了指一旁的石墩子:“不是去徐家莊了”

    “羅家包了那些新木,我沒的好瞧就先回來了,權叔,您說他們這一趟是要去哪裏”

    “去蘇祿。”

    安芝一愣:“將這麼大批的木料運出去,衙門允許”平日裏來去買賣也就罷了,那艘大福船能裝下那麼多東西,全用來裝木料的話,府衙那兒哪會同意了這批示,允他們出航去。

    權叔笑了:“金陵這兒的衙門都是那些人養的,你說他們批不批,要說上奏到朝廷,誰又會做這喫力不討好的事,羅家這一趟,衙門裏恐怕是撐足了的。”

    聽他這麼一說安芝便想通了:“金陵這兒我不懂的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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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姐沒與官府打過交道,自然不懂這些,您入這一行也不過一年多,有些事急不來。”有些人做了十來年生意才摸清楚些其中門道,“更何況這些事,小姐出面的越少越好。”

    “爲何”

    權叔敲了下木條,嚴實後道:“照常是無事,一旦有事這牽扯深了就不好,吃了第一口你就得準備一鍋,你說誰比較貪”

    安芝會賺錢,但有些事她年紀太輕,涉世未深,畢竟是不懂,金陵城中看起來官府巴着那幾家,反過來說,又是那些養着官府,每年從這兒交上去的賦稅能讓朝廷多高興,所以有些事兒,眼睛睜一隻閉一隻也就罷了。

    “羅家在金陵城的根基很深,人丁也興旺,七年前羅家六少爺出事後,羅老太爺過世,他底下還有三個兒子,你說那羅家二少爺受了傷,那還有四位少爺在,瞧着是瘦死駱駝,人家是吹不倒,你說他花五千兩銀子競下那大福船,人人都以爲他虧定了,可這一轉手,將那些木料運往蘇祿。”

    大福船最後的競價是有沈幀的手筆,讓羅家多費了將近兩千兩銀子,而羅家勢在必得那勁,想來是早就打算好:“這兩年我來金陵,都沒怎麼聽說羅家的事。”

    “前幾年無賺錢的贏頭,自然是低調,羅家這些人啊,沒當年羅老太爺那魄力。”權叔在金陵呆了十幾年,見過的事不少,羅家如今做什麼都不奇怪,可再做什麼,始終是越不過如今的葉家沈家。

    “權叔,我是不是想的太簡單了。”安芝與羅家的樑子,算是結下了,她將那羅家二少爺一把推進了琉璃渣滓中,現在羅家二少爺的腿廢了,對她的恨恐怕不會比對沈家少。

    “要想在金陵城立足,這本就不是一條好走的路。”權叔將拼好的搖籃翻過來給她看,“如何”

    這木匠活也不是誰都能做的,安芝癟嘴,半響才道:“湊合。”

    “大小姐也不必擔心,羅家那樣,縱使是你不去招惹,遇上事他一樣也會對付,以往被他打壓下來的可不少。”

    安芝搖頭:“如今倒不擔心,他們自己都還未立起來。”買賣有風險這道理她很小就明白了,其中的明爭暗鬥肯定不會少。

    安芝坐在那兒看着他,過了會兒問:“權叔,計家變賣家產的事,您怎麼不告訴我。”

    “小姐聽了不愉快,不說也罷。”權叔又將搖籃改了改,擡頭看她,“李管家派人送信給您了”

    “是沈少爺告訴我的。”

    這話終於引了權叔停下手中的活,他可清楚記得妻子和自己說過,在淮安時那沈家大少爺救了大小姐一回,還因此受了些傷,如今又告訴小姐這些事,莫非他已經知道大小姐是計家人了。

    “他應該早就派人去過宣城。”要查安芝的身份並不難,宣城中姓計的人家很少,對的上號的也就這一家,“還派人將二堂伯變賣的百餘件東西都買了下來。”

    權叔也算是瞭解她:“大小姐想怎麼謝他”

    安芝想了會兒:“我想去一趟宜山。”這是她能夠想到,對他最好的報答了,他的腿傷多年未愈,如果能有辦法脫離輪椅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道師公他老人家願不願意幫這個忙。

    “大小姐想什麼時候去”

    “過幾日就出發。”過了年又要忙碌,這段時間不去,明年又不知道會延後到何時。

    “劉娘快生了,我這兒走不開,讓小梳子陪你去。”

    安芝原想拒絕,但想到去宜州勢必要經過宣城,便點頭:“也好。”

    從米鋪出來後,天色微暗,碼頭那兒因爲羅家運送木料的馬車進出,越發熱鬧,遠遠的望過去,那大福船委實惹眼。

    安芝一路往西市南端走過去,有意在李氏醫館前停了停,打從孟子書被帶走的那天起,這李氏醫館就一直關着門,安芝站的時間有些久,還引來了旁人問話:“姑娘是要找孟大夫看病人已經不在這兒了,這都關了大半個月了。”

    “他們人呢”

    “聽說是那孟大夫惹了事兒,前幾日啊,孟夫人的家人趕到金陵將孟夫人她們給接走了,這醫館也說要盤出去,姑娘你要是有哪裏不舒服的啊,找別處去,這兒啊沒的看。”

    聽他說孟夫人被自己家人接回去了,安芝對他道謝:“多謝老人家。”

    “謝什麼,這些天好些人來,那孟大夫的醫術是真不錯,就是不知道犯了什麼事,哎。”

    老人家說完後慢吞吞走開了,安芝最後擡頭看了眼那牌匾,轉身上了馬車,往林府前去。

    三日之後,安芝出發前往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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