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院中。
沈尚書遠遠的就瞧着那院門前掛着的兩盞燈籠,院門開着,似在等着人歸來。
他知道,薔薇院的門都是要到子時確定了他不會來纔會闔上。
這個雲娘,明明方纔被他罰了,還在盼着他來呢。
嘆息了一聲,沈尚書到底沒忍住,跨入了院中。讓丫鬟不得通報,立在屋檐下,聽着裏面隱約傳來的低泣聲。
“雲娘”
一聲輕喚,像是驚到了裏面的人一般,雲姨娘忙扯了帕子揹着身子去抹淚,而後才轉過身子。
驚訝道。
“老爺,您怎麼來了”
“我來瞧瞧你。”嘆了口氣,瞧着雲姨娘紅着的眼眶,上前兩步就將人攬入了懷中,說道。
“方纔可是委屈你了你也是的,茹姐兒院子裏的事你去插手做什麼”
“妾身還不是瞧着那三個丫頭在危難關頭棄了大小姐,險些害大小姐出事麼,大小姐仁善,捨不得罰丫頭們,我這個做姨娘的若是再不鎮一鎮哎,罷了罷了,妾身還說這些做什麼,既然大小姐不領情,妾身以後不管就是了。”
說着不委屈,卻又絮絮叨叨的唸叨了這麼些,點到即止,見好就收,雲姨娘慣是會拿捏沈尚書的心。
“我知你是好心,茹姐兒早晚也會明白你的心意的,你能大度就好。”
“但願如此,妾身先前熬了些蜜棗梨茶想給老爺送去,卻被耽擱了,現在老爺來的剛好,喝了茶再走吧。”
沈尚書卻是抓了雲姨娘的柔荑貼在胸口,緩聲說道。
“今晚兒不走了。”
這邊沈尚書前腳入了薔薇院,後腳便有人來給沈君茹傳了信兒。
正喝了一碗紅棗枸杞羹,捏着勺兒,沈君茹輕笑一聲,說道。
“瞧瞧我這爹爹,方從我這離開了,便迫不及待的去哄了雲姨娘。”
還說什麼處理公務,也不臊着老臉。
將瓷碗放入托盤,扯了蘿帕拭了拭嘴角,接着道。
“也罷,今日我們也不算沒收穫,至少以後雲姨娘再不能插手我院中之事,便收是她以後僥倖掌了中饋也插手不得了。”
“小姐,咱們這算是因禍得福了”
采薇問道。
“算是吧,其實我本不想對付她,畢竟阿爹身邊也需要有人照拂,只是她幾次三番與我爲難。”
她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再者,她懷疑母親的死和自己被人追殺的事,都與雲姨娘脫不了干係
若她還是前世那麼蠢笨,莫說手刃仇敵,怕是早就被雲姨娘稀裏糊塗的給弄死了
“冬梅怎麼樣了”
“大夫瞧過了,皮肉傷,未傷着筋骨,沒什麼大礙,將養些日子就好了。”
佟嬤嬤回道,“對了,大小姐叫老奴打聽的人有眉目了,這兩日忙亂的險些忘了。”
“有消息了”
“就住在城郊十里坡過去不遠的趙家村,過去也只需要半日車程。”
沈君茹面上掩不住喜色,她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自己的屍骨,怕也只有她替自己料理了。
這次,輕車簡行,帶了映星映月便向着趙家村去了。
果然不到半天功夫就尋到了趙家村。
雖是京城腳下,但趙家村還是並不富裕,統共也就十幾二十戶人家,打聽起來也不難,很快便找到了夏荷的家。
兩間石泥房子,挨着搭了個涼棚,裏頭拴着一頭老黃牛,年紀似乎有些大了。
前世,她是在集市上瞧中夏荷的,披麻戴孝的跪在那,身前寫着四個大字“賣身葬父”,也是被逼到了絕路。
這一世她想要儘早尋到人,也好看看能不能挽救一下夏荷的父親。
“你們找誰”
因着沈君茹的馬車實在太過扎眼,從入村的那一刻起便引起了注意。
此刻探出頭來問話的是一個瘦弱書生模樣的人。
聲音倒是清潤,沈君茹挑了簾子看去,隨即便愣了住。
這、這人不是趙潤之麼,前世一舉奪魁,殿試前三甲的探花郎,短短几年便穩爬上了宰相之位,傳聞後世與鳳珉是死對頭,瞧不慣鳳珉專政,常常帶着那班子文人對鳳珉口誅筆伐,而且這人脾氣也是犟的,誰的面子都不賣,林良源也曾拋出橄欖枝有意示好結交,卻被他甩了臉子。
她也是跟着林良源纔有幸見過這人幾次,不過大都是他甩臉色的樣子。
沒想到年輕時候竟是在這小村子裏,還是這般青澀模樣。
沈君茹眸色一亮,這人是個正直的,日後必大有作爲,若是阿鈺能與之相交便是再好不過了。
而且,若是自己現在能幫他一幫,日後對她,對沈府也必然有用處,幫他總比幫鳳珉容易的多了。
每次自己都想幫了鳳珉而討些人情,最終都是自己越欠越多。
她無暇顧及道德不道德,也沒無私到幫人不求回報,她承認,自己現在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爲了自己和沈府的將來而打算。
“這位公子,請問這可是夏荷的家”
“你們找夏荷妹妹你們是何人”
嘿,這傢伙倒是警惕。
沈君茹笑了笑,乾脆放下簾子,麻利的下了馬車。
她難不成還能偷盜了夏荷
“小哥莫要緊張,只是早前得了夏荷的恩惠,小女一直銘記於心,有恩自當是來報恩的。”
也不知是不是沈君茹喚的那聲“小哥”,那趙潤之竟瞬間就紅了臉,連耳朵尖尖都是紅的。
沈君茹微愕,沒想到日後經常甩臉色的宰相大人竟是個愛臉紅的。
憋着笑兒,又問了一句。
“這戶好像沒人,小哥可知夏荷現在在哪”
果然,趙潤之的臉色更紅了,卻還故作鎮定的指了指緊閉着的木門,說道。
“夏荷有事出去了,不過夏伯父還在屋子裏,她出門前勞我照料一二,若、若小姐不嫌棄,就再等一會兒吧,想來也、也該快回來了。”
“我能進去看看麼”
趙潤之更是一愣,一般的大小姐不嫌棄這裏污濁的都少見,她不僅不嫌甚至還要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