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小姐不嫌棄,在下便帶小姐進去坐下等。”
以前是知道夏荷家窮的,卻沒想到,竟是窮到如此一貧如洗的地步。
除了那頭老到不能再老的老黃牛之外,再無一件值錢之物。
桌椅都是破的,屋內的味道並不怎麼好,隱隱傳來咳嗽聲。
趙潤之說道。
“夏伯伯身體不好,早年上山砍柴摔斷了腿,後來又得了肺癆,家裏的擔子就都落到了夏荷妹妹的身上。”
這時候的夏荷纔多大似乎比她還要小上一些。
“是誰來了”
裏屋傳來蒼老的聲音,沈君茹順着聲音瞧去,一個厚厚的簾子隔斷了本就不大的屋子,那應該就是夏荷的父親了。
“啊,是我,夏伯伯。”
“潤之啊,咳咳咳咳可是阿荷回來了”
“不是的夏伯伯,是啊,我都忘了小姐如何稱呼。”
沈君茹抿脣一笑,說道。
“小哥若是不嫌棄,喚我一聲君茹便可。”
陳潤之的臉又紅了,竟有些語無倫次,說道。
“在、在下,陳、陳潤之君、君茹小姐稍、稍待”
偏着頭紅着臉,忙慌拱手說完便撩了簾子鑽入了裏面的屋子。
沈君茹一個沒忍住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沒想到那黑麪宰相年輕時竟是這般容易害羞的樣子。
很快,夏荷領着一個老農模樣的人回來了,見到沈君茹等人的時候也是一愣。
沈君茹知道自己來的貿然了,只是夏荷伴了自己五年,她算着日子,怕再晚些找到夏荷,她還會像前世一樣,等老父死了,逼的走投無路了,再去“賣身葬父”。
“你還尋了其他賣主”
那老農見了沈君茹也是一愣,以爲她也是來買這頭老牛的。
這看上去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好端端的買老牛作甚家裏有田地還是宰殺了來食
老牛老了,地裏的活幹不動了,也只有宰殺了喫這一個結局,只是一般富貴人家是不喜喫老牛的,因爲肉兒實在太硬,容易塞牙縫。
“沒、沒有的事陳保長,我就尋了您,不知這位小姐”
“夏荷”
瞧着眼前稚嫩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破舊的補丁粗布衣服,那雙一遇着事兒就發紅的水眸,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
她深吸了幾口氣纔將胸腔中的激動平復,重生而來,終於見到了一個又一個故人。
“這位小姐,您認識我”
沈君茹在來之前就想好了藉口,說道。
“多年前我曾經經過此地,幸得你相助,施捨了一碗清水,才叫渴了幾天的我緩過神來,想來你定是不記得了,但與我卻不一樣,今日我來,是報當日之恩的。”
“我,我真不記得了。”
她當然不記得了,人又怎麼可能將多年前發生的事情都一一記得呢有些人有些事,註定是記憶中的過客,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而且記憶這種東西也很奇怪,本就模糊的一件事,你稍加暗示個幾次,就會印入腦海,便覺着確實是發生過的一樣。
而且沈君茹沒有說具體的時間,也沒有說再具體的細節。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不用了這位小姐,就算我當日確實幫過你,也不過是舉手之勞,您的善意我心領了,不敢我還有重要的事,就不多與小姐叨嘮了。”
她這還要趕緊把老黃牛賣了換錢給阿爹抓藥去呢。
沈君茹瞧出她的着急,也不忙,撇了那陳保長一眼,說道。
“這黃牛我買了,不管這位陳保長出多少的價,我都出雙倍。”
“什、什麼”
夏荷微微一愣,她怎麼知道自己要賣黃牛
“夏荷啊,我也是瞧着你長大的,你下次做事能不能靠譜點這都找到賣家了還來找我我忙着呢。”
“我我”
被訓罵了的夏荷卻一臉驚愕,那雙黑葡萄一般的眼眸裏滿是惶恐。
“你莫要慌,我說我是來報恩的,你爹爹的病,我會找大夫來幫你治,老黃牛你也不要賣,它是有靈性的”
方纔,她在牛棚前瞧到它流淚了。
有傳言,牛一生只流一次淚,那就是在它知道自己快要死的時候。
想必那陳保長買了老黃牛,也是要賣到肉站去,老黃牛定逃脫不了變成盤中餐的命運。
“真、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不會騙你。”
“小、小姐我我何德何能,竟遇上您這麼位活菩薩若能救我爹,您纔是我夏荷的恩人,謝謝恩人,謝謝恩人”
說着,夏荷情緒激動的對着她跪了下去,連連磕頭道謝。
一時間,沈君茹心裏五味雜陳,架了夏荷的兩隻手臂,虛虛的扶着,說道。
“映星,你去請了回春閣的康大夫親自來一趟,多少診金都沒問題,記在我沈府的賬上。”
“是,奴婢這就去。”
“回、回春閣太好了,太好了,阿爹這次有救了,恩人,恩人小姐,請再受夏荷一拜吧。”
“你切莫再拜我,是要折煞我了。”
沈君茹如此說道,夏荷才堪堪止住了磕頭的動作。
“君茹小姐心地真是良善,滴恩不忘報,可見亦是守信純良之人。”
趙潤之說道,終於不再那麼臉紅了。
好在,一切都還趕得及,一切,也都在向更好的方向走去,走向與前世截然不同的兩條道路。
很快,映星便將回春閣的康大夫快馬加鞭的請了來,一把老骨頭險些沒給顛簸的散架。
又馬不停蹄的給夏老伯把脈扎針開藥,又細細的囑咐了所需要注意的事項。
“老先生這病拖的太久了,根治不太可能,如今能做的就是調理和拖延。”
調理,是調理他身子骨底,叫他少受些苦痛,至於拖延,便是拖延他的壽命,叫他能多活幾年。
只是夏荷又犯了愁。
喝藥請大夫都是需要銀兩的啊
“銀兩之事你不用愁,我”
“那怎麼行。”
沈君茹話音未落,夏荷便忙打斷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