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洋換了一身鴉青的長袍,頭髮也好好地梳起來了,與楊蕊站在一起就是一對如假包換的璧人。
看起來也是人模人樣,只是開口又恢復成蛇精病模式:“楊氏你老站我旁邊幹什麼啊自己去房間裏待着,別給我出來丟人現眼的。”
於寧看到楊蕊的眼淚又堪堪掛在睫毛上,本來不是多愛哭的人,咋一碰上于海洋,就動不動地掉眼淚呢於寧把她推向王奶奶,“孃親先去房裏吧,一會兒那麼多人要來,你不好露面呢。”
楊蕊想想也是,便跟着王奶奶進去了。
于海洋看看於寧,於寧給他一個“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疼老婆但是表達的方式很特別”的表情,他胸口哽了哽,一臉的一言難盡,艱難地道:“寧寧”
我懂,我都懂。於寧笑笑,不再多說,迎出門口去,她聽到有人已經到了。來人多是男的,楊蕊又年輕漂亮,爲避免有人衝撞了她,橫生枝節,還是藏起來的好。
于海洋低嘆一口氣,於寧站到她前面去,路過她的時候小聲說了一句“我覺得寧寧還是傻點好”。
從這兩父女一回來就開始呆滯的於浩已經找不出語言形容自己心中的震驚了,誰能來告訴他究竟是咋一回事爲什麼他姐姐不傻了爲什麼他父親竟然會良心發現地回來了爲什麼全家人都對於寧的變化視若無睹姐姐和父親的關係又是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好,還會講悄悄話了
“喲,海洋當真回來了”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男子進了門就擠眉弄眼道,然後問出了於浩一直好奇的問題,“你們父女倆講什麼悄悄話呢”
還沒等人回答,他又自己笑開了,“你和傻侄女說話,她聽得懂嗎不會是你在那種地方待久了,自己的腦子也變傻了吧”
於寧認出這個人是於寧爺爺的,也就是於氏族長的二子於和偉。於和偉爲人其實比于海洋好不到哪裏去,整日裏也是走街串巷打雞鬥狗的人物,但是吧,于海洋的光環實在是太耀眼了,以至於對很多人造成“于海洋最渣其他所有人都比他好一萬倍”的錯覺。
好吧,也有可能不是錯覺。
但今天的于海洋很明顯想讓這個成爲錯覺。他沒有理於和偉,直直對着站在中間的一個白鬚灰髮面容嚴肅的老頭子鞠躬道:“海洋見過族長。”已經完全看不見平日裏的吊兒郎當,氣質立刻把旁邊的於和偉秒成了渣渣。
然後他朝於寧招手,“寧寧,過來見過你族長爺爺。”
於寧拉了一把於浩,兩個人一起上前去給族長見禮。
族長本是僵着一張臉,還爲了于海洋的不聽話生氣,但是現在一來就鬆緩了神色,他看了看於寧,又皺起眉,他還記得那天於寧在靈前笑的事情了,咋現在這麼正常了。他不確定地問道:“你是於寧”
於寧一笑,“回族長爺爺,我是於寧。”
這下後面來的於家人都聽到這句話了,都喫驚得瞪大了眼睛,這個眼光清明口齒明確的小女孩真的是那個生下來就傻的於寧嗎
於氏族人那麼多,當然不可能只關注於寧一個人,於寧從小就傻的事雖然有人知道,但也不是人盡皆知。只是經於寧在於家老爺靈堂前一笑後,她的傻名就傳開了,更有好事者,如嘴碎的婦人,還把這件事傳到外頭去。
于海洋與於寧對視一眼,皆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表情。于海洋沒心思去看這些人的各種反應,也不想再讓他們把自己的女兒當成怪物一樣圍觀了,便對族長道:“族長來路奔波,往廳裏坐吧。”
路過靈堂的時候,只有極少數的小輩跪下去磕頭,大多數都只是敷衍地點個頭就走了,於和偉更是過分,直直就穿過去,誰叫他根本就瞧不上于海洋呢。
還是族長覺得他這樣有點不妥,把柺杖往地上跺了跺,於和偉纔不情不願地回來上香。
也是因爲今日于海洋所說所做都沒有什麼大的差錯,所以族長才願意給他這個面子。上次來的時候不也是一氣之下就帶着人打道回府了嗎分明是一點情面也不給的。
衆人在廳裏做下來,族長一個人坐在上首,于海洋坐在他右手邊,於浩立在於海洋旁邊,其他人皆自己佔位置坐了。楊蕊不在,於寧便承擔起了女人家的責任,招呼着於家已經爲數不多的下人們上茶。
好茶都被下人偷去賣了,剩下的茶也只是些粗茶陳茶了,用熱水一衝,便端了上來。
有好多人都偷眼瞧着於寧鎮定自若有條不紊的樣子,心裏已經暗暗有了些計較。
族長看着茶盞裏實在不忍入目的茶水,皺了皺眉,眼光轉過於家父子三人,看到都是平靜無波的模樣,便把想說的話嚥了下去。
於和偉看到自己父親一副不好開口的樣子,便笑笑道:“海洋賢弟家裏已經是這個樣子了,茶我們便不喝你的了。”話是這麼說,其實他只是在家中喝慣了好茶,碰到這樣的貨色便有些下不去口,但若是真不給他上茶,他又會撿些不知待客之道的話來說了。
他清了清嗓子,說:“四叔父走了以後,家裏便只有海洋賢弟一個人了,這麼大的家產怕是海洋賢弟一個人守不過來吧”
聞言已經有許多人忍不住笑了出來,若是說十幾年前,於家確實是有偌大的家產,於寧爺爺這一支是最能賺錢的。於寧爺爺還未搬到南平村來之前,曾有族裏之人想把自己的小子送來給他當做繼子,目的就是因爲他家產雄厚而且膝下只有于海洋這一個兒子。但是於寧爺爺拒絕了,也就得罪許多人,就算他後來搬出了鎮上,也被許多人詛咒怨恨。
後來于海洋長大了,生生長成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敗家子,不知族裏多少人拍手稱快呢,叫你不給我們用吧,現在就讓你那敗家子兒子一個人敗光算了。
所以現在於和偉說於家還有家產,簡直就是笑話,明顯就是故意的。
于海洋皺起眉,問於和偉:“不知堂哥想要說些什麼”
“那個,你家裏不是還有幾十畝上好良田嗎現在你一個人又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家中僕人也多有遣散,所以”於和偉生得差於海洋遠了,三角眼裏都透着算計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