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三國 >第3077章商
    在真正的華夏民衆的需求面前,山東士族的是外強中乾的,即便是曹操也是如此。

    上黨太原的一兩次敗仗,河洛潼關的暫時失利,都不算是什麼,只要關中猶在,只要斐潛這些年佈置下去的力量還在,那麼曹操就無法和新興而起的力量相抗衡。

    大漢的衰敗,主要的原因絕對不是大漢的百姓不勤勞,不努力,不喫苦!

    那麼憑什麼大漢衰敗的痛苦,卻是大漢的百姓來一而再,再而三的承擔呢?

    斐潛也曾經以爲,大漢的生活條件很差,但是這些年過去了,尤其是他走了一趟西域之後發現,西域的生活更差更可怕!

    大漢有什麼理由,不把更美好的生活,帶給四周的友邦呢?

    斐潛需要有無數的人在荒山野嶺中爲長安採礦,有無數的人在爲長安種植糧食,有無數的人在爲長安紡織,更有無數支商隊在爲長安奔波,將全天下可用的物資向長安運輸。

    更多的礦產,煤炭,木材,各種各樣的原材料……

    隨後大漢會給這些友邦陶瓷,絲綢,布匹,以及鋼鐵。

    以及,和平。

    同時大漢也因此而更加的強大,這纔是華夏可以立足於世界之巔的基礎。

    斐潛深信,華夏百姓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麼不可以調和的矛盾,後世絕大多數的什麼對立和爭鬥,都是某些人或是某些組織特意搞出來的……

    真正有矛盾的,是利益的獲取者,也就是統治階級。

    因爲利益之間的衝突,所以掌權者會裹挾百姓,污衊對手,最後讓其下百姓爲其的野心付出生命代價,就像是涼州一代代的反叛軍領袖。

    斐潛對自己的要求很高,他在努力的建設關中三輔,要讓這個區域成爲大漢,成爲華夏的未來標杆,讓所有華夏人看到好的生活到底該是一個什麼樣子,或是去明白一個人到底該怎麼生活,才能被稱之爲華夏人。

    人們嚮往美好生活的渴望是不可阻攔的。

    這就是天下大勢。

    分久必合,是因爲人們渴望穩定的生活!

    合久必分,是因爲人們不堪忍受無窮無盡的無法自新的舊秩序的壓迫!

    酒泉城下,一場風暴正在孕育,但是大多數人並沒有察覺到風暴的來臨,依舊在追尋着歡樂。

    所有人似乎都因爲即將到來的盛大宴會而開心,但是也有一些人不開心。

    比如張猛。

    『這幾天有多少商隊前往西域了?』張猛問道。

    『大大小小至少有三四十隻!』張氏心腹低聲說道,『這纔是幾天功夫啊……』

    張猛點了點頭。

    酒泉的商隊大多數都是短途中轉的商隊,這些商隊不會走遠,頂多是到玉門附近,所以數量多一些,而那些大型的,專門走長途的商隊,一般來說就沒有這麼密集了。

    『據說這幾天,玉門關附近的馬賊窩……』

    『慎言!』張猛皺起眉來。

    不知道爲什麼,張猛心中有些慌。

    想要詩書傳家的名頭,當然就不能操持什麼賤業,比如只會奇淫技巧的工,以及計較毫釐的商。

    張家選了這樣一條路,其他的東西當然不能影響張氏的名聲。

    可是在家中躺平練書法,喫的喝的真的能夠從天上掉下來?

    在西涼這樣一個民風彪悍的區域之中,書法這玩意……

    能值幾個錢?

    能讓馬賊俯首帖耳?

    就像是某人說自己不喜歡錢,一點都不喜歡,但是聞到了錢味的時候,卻敢當着朝廷大員當面跳腳分毫必爭……

    張氏如果真的只是耕讀傳家,那麼家中塢堡怎麼建起來的?

    真就是百姓自發自願的?

    『段氏那邊是什麼意思?』張猛問道,『可是有什麼舉動?』

    『似乎沒有什麼特別動作……』心腹回答道。

    張猛皺着眉頭,揹着手走了幾圈,『去,喚邯鄲氏來。』

    之前張猛和邯鄲商是同學,這沒有錯。

    一起學的時候固然是同學,但是在吃了張氏的飯,拿了張氏的錢之後,張猛就覺得邯鄲商就是一條狗了。

    ……

    ……

    『涼州三明……』酒泉之內的官衙之中,徐揖的頭很痛,但依舊強撐着說道,『三明不可聚,合之則必亂!大漢如今風雨飄搖,卻有妖孽欲攪亂乾坤!痛哉!惜哉!』

    酒泉太守徐揖拍着桌案,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但是很快,咳嗽就毀壞了徐揖這慷慨的模樣,將他渲染成爲一個病夫。

    徐揖緊緊握着腰帶上的革囊,那裏面有天子授予他的金印。他緊緊的捏着,就像是握着他全部的生命,所有的希望。

    碩大的廳堂之中,除了徐揖和龐淯之外,並無他人。

    一方面是徐揖和龐淯的談話,需要隱祕一些,另外一方面則是在酒泉之處,徐揖除了找到龐淯這樣一個志同道合的人之外,便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可以坐在一起相商『大事』的人了

    山東經學,在西涼並不喫香。

    但也不是完全無用。

    不得不說,儒家搞教育是很有一套的。

    潛移默化是儒家法寶,言傳身教是儒家奧義。這麼多年來,也能影響了一些西涼人。

    『一定要做一點什麼……』徐揖低聲唸叨着,『必須要做一些什麼……爲了大漢,爲了大漢啊……』

    門口幽暗之處,滑進來一個身影,遞送上了一封名刺,『使君,有人自稱使君舊友,前來求見……』

    『舊友?』徐揖接過了名刺,打開一看,不由得愣了一下,片刻之後便是笑道,『還真是舊友……便請進來罷……』

    龐淯想要起身告辭,卻被徐揖攔住,『不必,此人……也是主簿舊識……』

    『嗯?』龐淯有些差異,結果一看徐揖手中展示的名刺,便是明白了。

    名刺內頁上,除了一箇舊友名號之外,另外還有一方印,邯鄲商的印。

    代表了雍州刺史的蘿蔔章。

    很多人以爲,官場上的職位大半級,就必定會壓死人,但是在實際的環境當中,這一條未必是絕對的真理。

    新縣令碰見了老縣丞,新刺史遇見了老太守,往往都是要龍爭虎鬥一番,才能定下上下之別的。所以和大多數的刺史一樣,邯鄲商到了新雍州的時候,並不被徐揖等人所歡迎。沒有哪一個媳婦,會喜歡頭上忽然多了一個管事的婆婆。更何況原本這媳婦在家裏可是說一不二的,現在忽然多了一個婆婆吆五喝六的,相互之間沒直接扯破臉皮幹起來,就已經算是相當剋制了。

    邯鄲商也知道他不受歡迎,所以他之前幾乎也不和徐揖做什麼溝通交流。因爲他們兩個本身的利益是衝突的,單純的口頭溝通一點用都沒有,唯有擺出來的實力纔有話語權。邯鄲商的話語權來自於張氏,而張氏只是在敦煌有效,在酒泉麼……

    酒泉也是有大戶的,有和徐揖保持了表面友好關係,實際上不怎麼屌徐揖的黃氏。也有願意和徐揖站在一起的龐氏,所以敦煌的號令到了酒泉,就像是放個屁。

    而現在,因爲斐潛的亂入,原本是水火不容的兩個人,卻成爲了『舊友』。

    在毫無營養的寒暄之後,廳堂之內就陷入了沉默。

    邯鄲商以眼示意,眼鏢嗖嗖的射向龐淯。大概意思就是大人在說話,你個毛孩子混過來幹什麼?還不趕快走?

    徐揖只是半閉着眼,就當做看不見。

    龐淯頗爲尷尬,坐立不安的扭動了兩下,『二位……在下還有些事……』

    『好好……』邯鄲商連連點頭。

    『不必!』徐揖卻是直接拒絕,『徐某一生堂堂正正,無有不可對人言!何必迴避?!』

    邯鄲商眼皮沉下來,嘴角下撇。

    龐淯有些冒汗,不由得用袖子擦了擦。

    邯鄲商很想要甩袖子就走。

    好歹他是個刺史!

    刺史啊!

    麻辣隔壁的,先前被張家子呼來喚去也就罷了,雖然張家子是金主呢?拿人錢財自然就是手短舌拙,但是你個徐揖不過就是個酒泉太守,也敢如此……

    就像是邯鄲商需要張氏作爲支撐一樣,酒泉太守徐揖也需要龐氏作爲支撐。徐揖一方面是在對邯鄲商展示力量,另外一方面也是向龐淯表示立場不會變。

    僵持了片刻之後,邯鄲商決定先讓步,沉聲說道:『某自山東而來,至此雍涼之地,隨不敢仿效聖賢,行萬里路明萬世之理,然亦有所見所聞所思所想……』

    邯鄲商挺直了腰,就像是傳統的山東槓精一樣,開始攀登道德的高地,『想我堂堂大漢,泱泱大國,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可爲何如今淪落到了這般模樣?』

    邯鄲商痛惜的拍着大腿,聲音悲切無比,『無他!亂臣賊子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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