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繡身後，一隊隊驃騎人馬魚貫從白波谷奔出，向南而去。
張繡伏在馬背上，心情似乎也隨着戰馬的起伏而跳躍着。
他閉上眼睛，任由寒風拂面，舒服地享受着自由狂奔的樂趣。
他走了過去，撿起棍棒，然後走到了倒地的輔兵什長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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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平生是第一次殺人，害怕對方把自己當成兇徒，於是又有些混亂，有些着急的解釋了一遍。
……
曹軍民夫石頭呆呆的站着，他似乎被嚇傻了，但實際上，他的魂魄卻像是在雷聲滾滾當中被一點點的驚醒。
民心民意。
『問你了，你臉上身上這些血……是哪裏受傷了？』驃騎兵卒問道。
『我……我是好樣的？』石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媽呀……』
那些在民夫頭上作威作福的曹軍正卒，根本沒想到忽然會有驃騎人馬出現在左近，已是亂作一團。
張繡哈哈大笑。
『知道，知道了……』張繡一邊說着，一邊從馬背上拿下了水囊來，自己灌了一兩口，然後便是遞到了戰馬的嘴邊，然後又是摸出了一袋子的炒豆子，自己抓了一把咯嘣咯嘣的咬着，也同樣填了一把在戰馬的嘴裏。
『有木匠沒有？有會箍桶的沒有？』
好燙。
一根大姆指豎到石頭面前。
石頭就覺得自己耳邊都是低沉的轟鳴聲，然後他發現自己終於又能感覺到了四周，感覺到了聲音，感覺到了風和冷，感覺到了自己的四肢。
前方的騎兵也迴應着，拍打着騎盾，發出節奏的聲響。
……
他現在，正是站在馬下。
『哈。』那驃騎兵卒眯了眯眼。
對於不重要的人或事，誰會願意花時間和精力去關注呢？
『轟隆隆……』
他一低頭，忽然看到了之前拿着棍棒毆打他，辱罵他的那名輔兵什長。
又有驃騎兵卒提着一個乾糧袋子喊道，『有誰會煮飯的？誰是伙伕？出來幫忙挖個竈，給大夥兒煮點熱湯喝！』
驃騎兵卒做收攏流民的事情，其實都很習慣了。
『呦呼……』
『嗨！』忽然有一名驃騎兵卒到了他面前，呼喝着，『你！你這臉上手上都是血，受傷了沒有？』
忍一忍，苦一苦，再堅持堅持……
……
對於缺衣少食的民夫來說，這種寒冷要人命，但是對於習慣在並涼之地，尤其在陰山一帶待了很長時間的張繡來說，當下的風雪基本就是毛毛雨一般。
曹軍民夫漸漸的開始排隊，似乎是有找到了主心骨。
不僅是銅哨，還有兵甲皮袍等等，斐潛都是一貫的態度，只要好用，拿來就是。
『沒受傷的站那邊！』
『萬勝萬勝！』
驃騎騎兵呼嘯着，襲捲而過，繞着猗縣轉了半圈，沒理會那些散亂奔逃的民夫，便是徑直朝着在後面的曹軍正卒陣線殺過去。
『好樣的。』
護衛嘿嘿笑，心想着，方纔也不知道是誰撒歡撒得最厲害……
石頭猛然發現，其實他並不弱小。
就像是那一天，石頭也流得滿臉的血一樣。
『呦呵！驃騎萬勝！』
他心頭又閃過了老竈頭說的話。
『……』石頭茫然的擡起頭來。
『你要……你要做什麼？！』輔兵什長瞪圓了眼，『我，我代表了朝廷……代表了大漢，我……啊啊啊……別打我……別打……』
死心了，就覺得，多說一句話都是多餘的。即便是面對不公，面對苦難，也不再說了，不是說這些百姓忍耐力更強了，而是這些大漢的百姓知道自己說了也沒有用，也不會有人管，說了也是白說，所以大漢的百姓寧願默默承受，也不再多說一句話。
大漢百姓對大漢朝堂，大漢天子，也是如此。大漢今後如何，天子如何，官吏怎樣，大漢的百姓漸漸的不會去關心了，也不會再留意了，就像看待陌生人一樣。
而且在軍中，也是各個地區的人都有。
『救……救救我……』
場面混亂至極。
如果在之前，百姓會問，會說漢天子怎樣，哪個官員好，哪個官吏不好，但是後來因爲壞的太多了，問得太多了，所以官吏就乾脆禁止百姓議論，表示上頭有令，禁止議論！
原本漢人是用金鼓旗幟爲號，胡人則是用牛角號，但是很明顯，金鼓旗幟雖然可以傳遞比牛角號更多的指令，但是受限也非常大，如果稍微視線不好，或是光線不足的時候，旌旗就往往會失去效用。
輔兵什長似乎被驃騎人馬撞傷了，倒在地上，手臂扭曲着，一臉的血。
就像是大漢當下，『聖母』依舊不少。
老竈頭呢？
『只要累不死，就要幹下去！』
之後，他耳邊又響起了之前曹軍正卒什長們大聲呼喝的聲音——
驃騎兵卒站在人羣當中指揮着。
這一次，石頭覺得，這血……
『斥候放出二十里！其他人打掃戰場！』張繡左右看看，跳下馬來，然後摸了摸戰馬的脖子，嘿嘿笑着，『怎樣，跑得爽不？』
短哨一聲，表示提醒注意。
戰馬搖晃着脖子，噴着響鼻，呼哧呼哧的，然後朝着張繡的懷裏拱了拱。
石頭回頭而看，發現那些高呼口號的曹軍正卒，此時此刻也正在大喊着——
這一點，是從胡人牛角號的演化和發展而來的。
最開始的時候，大漢百姓在遇到不公，或是碰到困難的時候，還會去找官吏述說溝通，因爲大漢百姓對於官吏還抱着希望，還存有信心，還對於大漢官府非常的信任。
就像是春雷滾滾而過，在土層之下有些東西簌簌的扒開了覆蓋在頭頂的土層，然後爬了上來，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一樣。
前方先頭部隊，在轉彎的時候吹了一聲短哨，提醒後面的騎兵注意。
跟着前面的人的屁股。
畢竟在夜間，未必所有人都有那麼好的視力，可以看清楚遠方騎兵身上的認旗，所以以銅哨來確定一些簡單的事項，就成爲了驃騎騎兵夜間的通用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