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執宮 >第二百七十六章:不鹹不淡
    楊芸碧的瞳孔明顯一縮,她想要低下頭,卻硬着頭皮迎上了岑慕凝的目光。

    “皇后娘娘,臣妾”

    岑慕凝沒做聲,依舊平和的看着她。

    “罷了。”楊芸碧喟嘆一聲,才朝她跪下:“皇后娘娘已經看穿了臣妾,那臣妾怎麼狡辯也是無用處的。是臣妾故意激怒貴妃,故意施展苦肉計,可這並不代表臣妾不想活,恰好相反,臣妾就是太想活着,才必須這麼做。”

    她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岑慕凝溫眸道:“你是想在她最得意的時候,用這樣法子讓皇上覺得她恃寵而驕,不知輕重。但若今晚本宮沒能請來皇上,或者貴妃在本宮趕來御花園之前就了結了你,就算皇上生氣,你也白白搭上一條命,值得嗎”

    夜風晃動窗外的樹枝,房裏能聽見那樣不得止的沙沙聲。好像很輕易就把誰的心晃亂了。

    “娘娘說的是,可是有時候恨起來,真的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哪怕危險,勝算低,也是忍不住要催促自己去搏一把。臣妾才入宮的時候,何嘗不希望能簡簡單單度日。母家因爲臣妾的身份有變,也曾經做出過一些不自量力的事。那時候,有人告訴臣妾,皇后娘娘您讓臣妾代爲打點後宮諸事,只是配合皇上出招,若臣妾不懂輕重,必然會連帶着被母家拖垮。”楊芸碧看着皇后的眼睛,好半天沒吭聲。

    岑慕凝當初的確是這般打算的,她沒有說錯。所以她的眼睛裏就只有坦然。

    “可是臣妾卻不這麼想。”楊芸碧的睫毛算不得特別濃密,但卻很長,她側過臉,看向別處的時候,睫毛一根一根瞧着特別的捲翹。“皇后娘娘理應爲皇上分憂,但凡是對皇上不利的人與事,都在您的掌控之中,這纔是正宮娘娘的風範。所以臣妾願意追隨娘娘,只因爲臣妾也想做皇上身邊最要緊的人。那件事,臣妾只當是您給臣妾提了醒。果然,茂貴嬪的事情,娘娘您雖然沒有和貴妃正面衝突,卻還是想方設法的幫了臣妾。若不是副院得了您的吩咐,對臣妾伸出援手,臣妾也不可能熬到走出監牢的那一刻。就如同今晚,臣妾覺得皇后娘娘一定會來”

    說到這裏,楊芸碧重新擡起頭與皇后對視:“娘娘,臣妾並不是不自量力,正因爲臣妾知道您是皇后娘娘,很多事情您只能秉持公正之心而爲。可臣妾卻不一樣。臣妾是那種願意、甘於做刀子的人。臣妾忘不了自己是怎麼一步一步被逼到這個地步。”

    “你是說,本宮礙於皇后的身份,不能親自對付貴妃。所以你願意做替本宮捅向貴妃的刀子,只要本宮能保全你,便沒有什麼你不敢的是嗎”岑慕凝把她的話用最直白的語言表達出來。

    “是。”楊芸碧用力的點了下頭:“臣妾不後悔這麼做。”

    “聽着你是在爲本宮分憂,可事實上,你也在利用本宮的庇護赴私仇。本宮能保全你一次兩次,無法保全你一世的平安。說不定到最後,本宮連自己都無法保全,你又如何自處”岑慕凝看着她虛弱的樣子,不免皺眉:“先起來吧。”

    楊芸碧這才咬着牙慢慢起身:“無論怎麼樣,臣妾都不後悔。貴妃不除,臣妾一樣沒有好日子過。這後宮裏的妃嬪們也是如此。就好比,這次不光是臣妾下了手,貴妃問及的花生,不正是另有人的心思麼皇后娘娘大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着她們鬧。只要不危及到後宮的和睦,皇上的厚望,那就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還想要說什麼,楊芸碧聽見外頭有動靜,就馬上閉了口。

    “皇后娘娘。”冰凌隔着門低聲道:“外頭才傳來的消息,說是皇上罰貴妃每日日升去日落歸,往祈福殿誦經,靜思己過。還知會了內務府,貴妃這段日子不必侍寢。”

    聽見最後一句話,楊芸碧的脣角馬上就揚了起來。“皇上當真是惱了她,那臣妾這一身的傷就不算白挨。”

    岑慕凝心裏不免惋惜,她一直覺得楊芸碧是個聰明的女子。沒想到仇恨當年,一個再聰明的人,也會被矇蔽雙眼。“你見過猛虎嗎”

    皇后忽然這麼問了一句,楊芸碧微微一愣:“臣妾不曾見過,倒是聽聞從前皇上的潛邸飼養着虎。”

    “是啊。”岑慕凝點頭:“那隻虎平日裏兇猛異常,從不喫死食。餓極了,就連給它送食的人也不放過。所以每次打開籠門,送食人手裏都要拿一條鞭子,它若進攻,只管嚇唬、打

    就是。可一旦有機會,它擺脫了那籠子,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給它送食的人活活咬死。你在宣泄你的怨恨時,對方也在積攢怨恨。表面上看着,這回你是贏了,可若不能一次擊倒對方,後患無窮。”

    楊芸碧愣在那好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岑慕凝皺眉道:“你別怪本宮說話太過直接,今晚的事情,就算貴妃真的要了你的命。皇上也頂多是禁足、降位分,褫奪封號,甚至不痛不癢的教訓一番,終究不會要她的命。本宮非但不領情你這樣不管不顧當刀子的行爲,反而還會覺得你是在打草驚蛇。若這蛇跑了,躲起來韜光養晦,靜待時機,本宮想要將其擒獲,剝其皮取其膽只會更難。”

    這話讓楊芸碧有些發懵,她一直都以爲皇后不出手,就是怕動了貴妃會壞了皇后與皇上的情分。所以她寧可讓別人先出手,自己只在恰當的時候做恰當的事,落井下石也罷。卻沒想到,皇后根本還有另一番籌謀,不是怯懦,不是隱忍,而是蓄勢待發。

    “時候也不早了,娘娘,咱們還是早些回宮歇着吧。”冰凌朝她行禮。也是爲了阻止皇后再和敏妃繼續往下說了。

    “嗯。”岑慕凝就着冰凌的手起身。

    “皇后娘娘。”楊芸碧不禁擔憂的握住了皇后的衣袖,隨即又很不自然的鬆開了手。“是臣妾莽撞了,臣妾現在明白了,請皇后娘娘放心就是,接下來要如何,臣妾心中有數。”

    冰凌扶了皇后上了輦車,才壓低嗓音問:“娘娘何故對敏妃說那麼多。其實無論她要怎麼做都是她自己的決定,咱們既沒有脅迫她,又沒有利誘。她做錯還是對,不也是她自己的命數嗎”

    “敏妃是個懂事的。”岑慕凝有些惋惜的說:“從她說服母家,平息風波那件事,就能瞧出來。這樣一個懂事的人,走到這一步,想必也是經歷太多磨難的緣故。可能心裏還是不想她就這麼白白的犧牲吧。再說,廖嬪的狐狸尾巴已經露出來了,本宮身邊的確需要有得力的幫手。欣嬪雖然被皇上冊封爲嬪,到底沒有家世。敏妃,自然有敏妃的好。”

    “娘娘的說是,是奴婢多慮了。”冰凌微微嘆氣:“今日您沒來的時候,貴妃的架勢的確嚇人。那時候奴婢忽然明白什麼叫危在旦夕。稍稍再遲一些,敏妃被剝了衣裳挨罰,就算沒打死,也怕是爲了自己的尊嚴要投井了。她還真是把貴妃的驕狂給激發的淋漓盡致。”

    “可是,是什麼人在貴妃的食物裏放了花生進去”岑慕凝更好奇這件事。“貴妃一向謹慎,她宮裏的廚子都是她自己親自跟皇上要的人。且那個旌僑,瞧着還是向皇上賣命的奴婢,但實際上更向着貴妃一些。要在這主僕二人眼皮子底下做這件事,可一點都不容易。還是在這麼重要的夜晚。”

    “是啊。”冰凌也有點疑惑。“奴婢一直想安插人在未央宮。但安插的人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打發了。實際上未央宮內外所有的宮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輪換出去。再添的新人總是做些粗活。內裏的事情都是貴妃自己的人。而這些人,一早就在宮中各處侍奉。想來也是太后從前留下的人。”

    “她曾經是太后最得力的暗哨、劊子手,如今有這樣的提防也是意料中的事。”岑慕凝這麼說,自己心中也豁然開朗:“所以能做到的,必然是深知她們謀略的人。要麼是恭妃,要麼就是欣嬪。”

    “那恐怕就是恭妃了”冰凌這麼一想,又覺得不對:“不,不是恭妃。恭妃現在如魚得水,要什麼有什麼。她沒必要讓自己犯險。是欣嬪。可是欣嬪何至於這麼着急她和貴妃的樑子也不差這一日兩日。”

    “若有人唆使呢。”岑慕凝笑容清冷的說:“唆使她必須現在出手。”

    “是廖嬪”冰凌皺眉:“廖嬪自己不願意和貴妃正面交鋒,卻讓欣嬪犯險。”

    “不止。”岑慕凝惋惜的說:“所謂的姐妹情深,不過是因時制宜罷了。廖嬪的身份被揭穿,她一定覺得欣嬪是本宮安插的人拿她開刀,便是對本宮最好的回敬。”

    閉上眼睛,岑慕凝深深覺得疲倦:“本宮有些累,這些事明早再說不遲。”

    “奴婢已經讓青犁先回去準備沐浴的香湯,等下娘娘可以解解乏再睡。”冰凌體貼的說。

    “嗯。”岑慕凝凝眸道:“明早妃嬪們還是會按時來請安。貴妃的事情,到時候還有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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