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幻兮兒 >第三章 求生
    連續幾個時辰的喧囂之後,最終還是歸於表面的平靜,也許這是稍憩之後還有狂風暴雨的前奏。

    悲痛中的幻兮兒潛身於一處崖穴中,回憶空白,獨芳姨的寵溺歷歷在目。憤恨席捲心頭,不免自怨自己的無能,恨甦醒無用,腦中愁緒愈演愈烈:天邪窟,滅了;神鐸淵,毀了;養育自己的姬娘,死了;天邪窟窟主,不知所蹤。而今後,自己也將孤苦伶仃,漂泊於江湖,不禁潸然淚下。

    領衛阿青急忙說道:“兮兒妹妹,哭不得,這樣只會更傷雙眼,這筆血仇來日必報”

    本無任何精神勁兒的幻兮兒聽到報仇二字,恍惚回了神,咬咬牙關,拽下衣袖一角,綁住雙眼,停止哭泣。

    仰天望地,決然起誓:“天地爲上,我,幻兮兒今日起誓,他日定當報仇雪恨,如若不然,不得善終。”

    這時,林中百鳥雜亂離巢遠飛,守衛阿青立刻耳貼地面,只覺不妙,扶着幻兮兒趨步往崖穴中一處較隱祕處藏身,並囑咐到:“不管聽到何聲響,切不可出來,若兩個時辰後我未回,你便下山,往南方向,尋少主。”

    “阿青哥哥,小心。”幻兮兒無可奈何,只能乖乖藏匿着。

    頃刻之間,崖穴附近就傳來打鬥聲,俄而激烈,似風雲涌動,電掣雷鳴,俄而絲響全無,靜得憂心。如此反覆的聲起聲沒持續了一段時間後,便全然無聲,乖乖藏匿着的幻兮兒雖是滿心好奇與擔憂,但始終不敢有所動靜,直待烈日西下,薄薄霞光透過遮眼的紗裳,模模糊糊地映入她的眼瞼,幻兮兒知道,阿青哥哥恐怕是凶多吉少。

    一天膽戰心驚。當下,該何去何從

    最終。她從身旁摸索一根藤木,將它稍折齊整作爲柺杖,起身,決定先下山再另做打算。

    但殺士人多勢衆,況且今天只滅了門,要的寶物還未得手,自然不會放鬆警惕,至於幻兮兒,未諳人心,自是不懂殺士們的兇狠。等她踉踉蹌蹌行至崖穴前時,便有四五個殺士闖進來,橫刀對着她:“何人要去哪裏”

    頓時一臉驚愕,竟不知答覆什麼好,殺士發怒:“綁回去”

    可她知道若真的被綁回去,自己的身份要是敗露,則必死無疑,於是強制令自己稍作冷靜,強裝淡定對曰:“大人,饒命,我本是這兮嶺峯中的天邪窟的婢女,因身體有恙,被棄於此。不信,各位大人,可以看看。”說罷,指着自己早已被鮮血沾滿的遮眼的紗裳,殺士仔細一番打量,面前的女子,衣裳簡約且多處殘損,臉色蒼白,眼流鮮血,確乎是一幅生病的模樣,“得了什麼病”殺士冷冷問道。

    “陰黃麻風症,如今快要七竅流血而亡了”一聽是傳染病,殺士立即向後倒退幾步,“求各位大人行行好,救救我。”幻兮兒佯裝可憐,欲靠近殺士,卻被殺士呵住腳步。生怕被感染,那幾個殺士不再開口言說其他,立即離開這個崖穴。

    然而另一頭,“天煞”和“地鬼”在窟內掘地三尺無所獲,衝至神鐸淵,也只有一具冰冷的屍體罷了,急躁的“地鬼”決定撤人,不過,眼尖的“天煞”卻在屍體的手腕處發現了一塊沾滿鮮血的衣角,立刻下令:“封山,搜人”

    消息迅走,幻兮兒剛逃一劫,卻又要身陷另一禍。

    之前尋得她的殺士知道自己受騙便折回崖穴,但已不見她的身影,其他殺士接到命令也前來支援,進行封山搜人。

    眼傷未痊癒,步履便艱難無比。雖然已盡全力逃跑,但終究被發現了蹤跡,幻兮兒無可奈何,被逼,追至崖頂。

    崖峯風大略寒,空曠無物,只有突兀的大石塊參差不一。

    “天煞”和“地鬼”望着眼前這個凌亂模樣的女子身着的衣物恰與碎衣角相吻合,心中有疑,遂先命人將她押來搜身,幻兮兒不知如何是好,殺士步步逼近,她只好小心後退,可是眼睜睜看着就要退到懸崖邊上了,突然“天煞”開口說:“小姑娘,別掙扎了,這懸崖高聳入雲,底下更是有急湍暗流,若摔下,定當粉身碎骨。”

    同來的“地鬼”無太多耐心,一個騰身便躍到幻兮兒身旁,將她衣角拽起,欲推給近前的兩個殺士,可惜,幻兮兒不願就此屈服,面朝“地鬼”,直接往他的手上咬了一大口,“地鬼”驚叫一聲,以腳踹開幻兮兒。不料用力太猛,幻兮兒仰身懸空,落入崖底,殺士俯身一看,只見浮雲懸空,並無其他。

    “地鬼”不由得心生怨念,叨了起來:“費這爛工夫,啥都沒撈到,還不撤”衆殺士便隨“地鬼”回去覆命,“天煞”無趣,也跟着回去了。

    一路策馬揚塵,片刻不敢停歇,直奔巫焰山的崟煞殿。

    值得一提的是那巫焰山有別於兮嶺峯的明豔美麗,相反多陰森潮溼,漫山的毒花蠱蟲,本就人跡罕至,近來又無故多白骨亂置山頭各處,以至於巫焰山附近的百姓也舉家搬遷,重擇棲身處。如今,只有崟煞殿獨佔整座山頭罷了。

    果然,人與羣分,物以類聚。與巫焰山中的山景極其匹配的是崟煞殿內的設置。那巨大的石墩排於兩側,殺士分立兩旁,墩上鐫刻着蛇騰鬼怪,在燭火映照下盈滿紅光,更添凶煞。殿堂中心設環形小石臺,石臺上方是崟煞殿殿主用噬骨鎖鏈緊扣住的一個菱形器物,巴掌大小,中嵌紅色血魂石,名曰“奪魂令”。

    江湖傳聞以“靈歸血止,噬魄追魂”這八字代稱“奪魂令”的驚天威力。而石臺往前便是崟煞殿主葛天亦云的寶座,黑龍藤長椅威風凜凜。

    這氣勢連“天煞”和“地鬼”二人都不足相比,只見他們斂聲跪地,低頭抱拳,稟盡在兮嶺峯的一切,殿主葛天亦云閉目側躺於黑龍椅上,當聽手下說道在天邪窟未尋到寶物甚至放走身份不明的姑娘時,葛天亦云雙眼猛地一睜,面露殺氣,隨即運氣揮袖揚掌,竟給了二人胸前各一掌,二人強忍疼痛,仍抱拳說:“請殿主息怒,我二人辦事不利,請殿主重罰”

    殿主起身端坐,靜默一陣,隨即命二人:“罷了,此事我自有安排。”二人領命,退下各司其職。

    然而,躍下崖底的幻兮兒雖僥倖逃脫那羣殺士,卻因重力墜入崖下的九江急湍暗流中,迅猛的湍流左右夾擊她,一會兒撞擊暗石黑礁,一會兒江水淹嗆,她身上的傷口不斷溢出血來,融入江流,衝散開來。剛開始還能掙扎些許,但隨着在水中時間一長,幻兮兒漸失知覺,任憑天命。

    劇烈的疼痛感模糊她的意識,隱約中聽得耳邊聲聲呼喚:“軒兒,快逃快逃”

    虧得在生死懸於一線之時,脖上的紅珠吊墜,聲息相冉,引得江中游魚聚攏而來,浮於幻兮兒的背下,將其拖浮到水流速較緩的淺水區域,很快,幻兮兒便被江浪衝至灘前。恰好這一幕被兮嶺峯下拾柴火的老者看到,立刻拋下柴火,上前察看幻兮兒的狀況:“姑娘,姑娘,快醒醒”半晌之後,幻兮兒才模模糊糊地知道有人在身旁,便緊緊地抓着他的粗布衣,弱弱地說了一聲“救我”後又陷入昏迷。

    待醒來時,雙眼已無礙,這時才發覺自己已然躺在一間裝扮得奼紫嫣紅的香閣中,房外是各種嘈雜的聲響,有男人的喝酒划拳聲,也有女子嬌柔的勸酒聲,更有來來往往的腳步聲不絕於耳。

    突然,一陣特濃的胭脂味越來越近,直至推門進來,坐於幻兮兒的牀旁,這人體態豐腴,濃妝豔抹,穿着妖嬈,見幻兮兒已醒,便一臉笑地親暱道:“姑娘,你可醒啦,你都昏睡兩天兩夜啦”。”

    “謝謝您的救命之恩,敢問這裏是什麼地方”幻兮兒細問道。

    這一問倒把對方逗樂:“姑娘,你可真逗,媽媽我營這謀生半生,還是第一次有人不知這是什麼地方。”

    幻兮兒再次誠懇問道:“請您告知。”

    翠媽媽耐心地答道:“這是古凡城中的醉花樓,是走投無路的姑娘們賣身謀生的地方。你可以隨大家一樣叫我翠媽媽。”仍是一副笑臉盈盈的樣子。

    因是第一次聽聞這樣的一處地方,幻兮兒只有滿臉疑惑。

    翠媽媽繼續問道:“姑娘,是何姓名呢”

    幻兮兒正欲開口,突然想到耳畔迴響的“軒兒”,自己竟也陷入糊塗,究竟是何姓名並不敢確定,只知道芳姨從小喚自己“兮兒”罷了,遲疑片刻,微笑着告知翠媽媽:“幻兮兒。”

    “嗯,模樣好看,名字也好聽。”翠媽媽連連讚揚,並說道:“如果你暫無去處,又不嫌棄我這世俗之地,倒也可以安心留下。”邊說邊走到衣櫥,取出其中一件粉色霓裳和一方絲絹:“來吧,穿上衣裳,帶你認識一下衆姐妹。”

    於是幫幻兮兒換上新衣,並用絲絹矇住半臉,提醒道:“老奴人把救你時的情景跟我提過了,我知道你並非平常百姓,但這裏人情複雜,你若想安身自好,就千萬不要以貌示人。”幻兮兒連連點頭應允,心中也分外感激身旁的這位翠媽媽。

    醉花樓中的姑娘們見有妹妹來,都極其熱情,噓寒問暖。當得知幻兮兒想尋人,但不知姓名時,便心想一法,讓她在樓中撫琴賣藝,噪大聲名,藉以探尋些相關的消息。

    自此,幻兮兒漸登臺演奏,琴聲悠悠,沁人心脾,不久後,琴師“幻兮兒”在醉花樓也開始佔有一席之位。而“軒兒”這個稱喚只好暫隱心頭,來日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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