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瑤和林婉一起從賭石場子裏出來的時候,門口正圍了一堆人,鬧麻麻的一團。
那些人說的都是巫族話,她們也聽不懂到底在說什麼。
林婉瞥見外面幾個人手臂上的紋身,頓住了步子,沉喝了一聲:“吵什麼呢再敢在這裏挑事,全部都抓回武柳營去”
衆人一聽這話,全都噤聲了,齊刷刷地轉過頭來。
“林將軍,救命”被圍在中間的吹笛人如蒙大赦地喊到。
他本是打算跟蹤君修遠的,結果那出了廣場的君公子去而復返,也不知跟這些人說了點什麼,他再一出來,就被人圍了。
那曲寨的人一聽眼前這人不僅是武柳營的軍人,還是那個讓十村八寨都聞風喪膽的女將軍,愣怔了兩秒,作鳥獸散。
“回去告訴莽奔,他侄子鬧事被抓了,若想把人要回去,就叫他親自到龍泉關來”
林婉見他們跑得飛快,不忘了提醒他們幫忙帶口信。
她們沒走多遠,就被坐在街邊小酒館裏的君修遠叫住了。
“原大師,這是你的石頭。”秦月瑤進了小酒館,直接將原映之的那塊石頭放在了他面前。
原映之怔了一下,默了須臾,還是將石頭又推到了她面前:“秦姑娘,按賭石場的規矩,這石頭最後是你花錢買到,理應是你的了。”
他剛剛聽了君修遠介紹,才知這姑娘也是齊人,是今晚跟君修遠一起過來看熱鬧的。
他本就感激她剛剛仗義相救之恩,這石頭也是她買的,他不能就這麼拿回來。
至於贖金,他已經另有了想法。
君修遠是愛玉之人,又欣賞他的手藝。
他承諾了尹家,從今以後,玉市上不會再見到他的作品。
可如果君修遠若是願意,他可以替他再雕幾件,讓他當做收藏。
他都還沒來得及開口提,這姑娘就來還石頭了。
“這本來也是原大師選的,若非尹家不講道理,這石頭早該是原大師的了。”秦月瑤在桌邊坐下,又把石頭推了回去。
“秦姑娘,這原石開出來的料子價值不菲,原某已受了姑娘相助之恩,斷不能再要姑娘的石頭了。”原映之看着這個好心又熱絡的女子,笑嘆了一口氣。
“再貴重也是原大師選的,”秦月瑤笑道,“原大師雖不認識我,可我這些時日常聽師傅提起原大師,咱們都是自己人,原大師便不要跟我客氣了。”
不用原映之說,她這一路已經聽青藤講了這石衣下面包着的翡翠又多好了。
翠色慾滴,通透如水,是翡翠中的極品。
秦月瑤心裏也是懊惱的,惱自己眼拙,沒能早發現這麼一塊寶貝。
只是石頭再好,不是她的,她也不會要。
“不知秦姑娘的師傅是”原映之愣怔了一下,竟不知今日遇到的是哪位故人的弟子
“家師桑璟舒。”秦月瑤正色答道,她剛剛說的自己人,可不是客套話。
“璟舒他”原映之神色一晃,開口提起那個名
字的時候,聲音都有些顫抖。
他曾想盡一切辦法,想將桑璟舒和他的家人從那個牢籠裏救出來。
可他再厲害,也不過是個玉雕師罷了,哪裏比得過天家權貴。
桑璟舒曾經說過,七年期滿之時,若不能離開浮香島,他便不會再苟活於世。
他知道今年便是七年之期,可他身在萬里之外,又在隱居避禍,再難打聽到京城裏的消息。
如今驟然聽得,心中萬千情緒翻涌,竟是不知該說什麼
“師傅他已經離開了浮香島,這次受了寧州知州之邀,到滄瀾城來當寧州廚藝大賽的評委。”
原映之垂眸,抿脣壓起伏的心緒,終是笑了:“他離開了浮香島便好,知他無事,原某便放心了。”
“璟瑜也和師傅一起來了滄瀾城,若是他們見着了原大師,必定歡喜。”秦月瑤說道。
從京城來寧州的這一路,她可沒少聽桑家兄弟倆提起這位原大師。
桑家的雕玉手藝,那是傳了好幾輩的。
偏到了桑璟舒的父親這裏,卻被他一心學廚的大兒子給掐斷了。
桑老爺雖然氣惱,卻也不能逼着桑璟舒學雕玉,那些年桑夫人身子不太好,也沒能給桑老爺再添個孩子繼承衣鉢。
桑老爺便到滄瀾城來尋了個玉匠家的孩子,帶回淮陽傳授技藝。
那個五歲時被桑老爺選中的孩子,就是原映之。
原映之在桑家學藝十年,桑老爺待他視如己出。
桑璟舒與原映之,也親如兄弟。
“原某如今這般,愧對先師,也無臉再見他們。”原映之嘆了口氣,他蒙受師傅大恩,卻在師傅亡故後,不僅沒有照顧好他的家人,如今還連師傅教的這門手藝都毀了,實在是愧對桑家的所有人。
“若是原某沒有看錯,這塊是極爲上乘的翡翠,姑娘還是收下吧,便當是原某替姑娘挑選的謝禮了。”
原映之剛說完,旁邊一直默不吭聲的丹蜜急了,扯了扯原映之的袖子。
“原叔叔,我阿爸和阿哥還等着咱們拿石頭回去救命呢”
她不知道眼前這些陌生人跟原映之是什麼關係,她本是有些認生,所以一直沒敢開口說話。
可現在聽到原映之執意不要那塊翡翠,她是真的急了。
他們現在就指望着這塊翡翠救命了,綿山金礦上的那些人又兇又壞,如果他們五天後沒有錢贖人,阿爸和阿哥還有阿媽和他們肯定都會被活埋在礦洞裏的
秦月瑤剛剛聽原映之說他是替別人來賭石的,本以爲這石頭是要去了那個神祕的幕後買家手裏,卻不想他們竟然是拿來救命的
還好她剛剛沒有因爲一時貪念,自己揣了石頭跑了
“原大師既然是要拿這石頭救急的,還是快些收起來吧。”秦月瑤直接將眼前的石頭遞給了一旁的丹蜜,見原映之面上猶豫之色,她將自己的那塊拿了出來,“原大師要是真想給我點什麼謝禮,不如替我雕塊玉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