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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一無所知

    沉睡了許久,似乎是一萬年,她在昏沉之中感到有個女子一直在叫她,孩子,醒來吧,孩子,你要挺過來

    不知掙扎了多久,她終於脫離了混沌,睜開沉重的眼簾,眼前的一切卻很昏暗,看來她醒來的好像不是時候,這是一個夜晚。她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不大的房間裏,屋內沒有點燈,她藉着月光環視了一下四周,裏面的陳設很簡單,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她動了動,發現全身沒有一點力氣,就像是這副皮囊不是自己的一般。既已醒了,便在牀上躺不下去了,她微微欠起身,用手肘撐着身體,艱難地從牀上坐起來,向牀沿伸出腿,她手撐在牀邊試圖站起來,卻腿下一軟跌到了地上。

    她活動一下手腳,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腿肚打着顫一步一步地踱到了門口,打開門,一個面積不大的荷花池出現在眼前,池中並沒有荷花,只有片片荷葉,看來並未到時令。

    荷花池的對面是一間間並排的房間,規格大小都和自己住的這間沒什麼區別,對面的這些房間只有正對的自己的這間和最西邊的那間亮着昏暗的燈光,她看了看自己所在的這排房間,沒有一間亮着燈,看來在這個地方住的人並不多,這裏是哪兒呢她在腦海中搜尋,發現與之相關的記憶,什麼也想不起來。

    她正要向前走幾步,打算把四周的環境觀察一番,這時對面的房間忽然打開了,她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僵在了那裏。

    對面的房間相繼走出了兩個男子,第二個男子見自己站在門口,也是動作一僵,似乎她的出現極爲出人意料,彈指間那男子走到門外,隨後又走出一個穿着尼師衣服,卻蓄着長髮的女子,見了她也很是意外的看了她一會兒。

    荷花池雖然不大,但也算有數丈寬,她雖然可以分辨出對方的性別,卻再難看出具體的長相,她看着三張極爲模糊又陌生的臉不知該如何是好。不過轉念一想,三更半夜撞見兩個男子與一個尼師在房中密會,這確實不算是什麼好事,遂沒再僵着不動直接回到房中,把門關上了。

    回到房內,她靠在門上隱隱覺得不安,但又想不出是什麼原因,直到她躺在牀上決定再睡一覺的時候,她猛然驚覺,瞬間從牀上坐了起來。

    她回憶自己怎麼來這裏的時候什麼都想不起來,回想方纔看到的那三個人的臉的時候沒有一點印象。她接着去想別的事情,竟然依舊什麼也想不起來,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就像未潑墨的宣紙,未染色的白布,或者沒有云彩的天空,沒有一絲往事的痕跡。

    她漸漸地覺得脊背冰冷,在牀上呆坐了半晌纔回過心神。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終於讓自己恢復平靜,那種對於未知的恐懼,讓她的身體徹底地從睡眠狀態中清醒過來,她立即翻身下牀,想開門出去一探究竟,卻在門口聽到了遠處的腳步聲。

    她忍住想要開門出去的衝動,靠在門口仔細去聽外面的動靜,卻發現那腳步聲由遠及近是向着她的房間走來,她立即後退幾步,動作極輕的回到牀邊。

    門外響起一個女子輕柔的聲音,“施主,貧尼無念,方纔見你已經醒來,想過來看一看你的傷情,我能進來嗎”

    是方纔那尼師,她的心中不免有些懷疑,半夜過來查視病情未免太過殷勤,她心中的另一種說法倒是佔着上峯,她撞見了不該看的,這尼師過來滅口。如今她記憶盡失,還是謹慎些好。

    她應了一聲,“稍等片刻,我還在牀上。”

    “施主請便”

    她從牀上站起來,環視四周發現沒有一件可以自衛的兵器,眼前的圓桌上倒是有幾隻茶杯,她腦子一動有了主意,遂走到桌邊,拿起一直茶杯扔到地上,從地上撿起幾片順手的瓷片放在袖中。這才站起身來將油燈點燃,說道,“尼師,請進來吧。”

    門打開後,走進來一個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她的容顏素美,縱使徐娘半老,餘韻猶存,想來這便是無念尼師了。

    無念進來見她站在桌邊,地上是數片碎瓷片,問道,“方纔我在門外聽見瓷器碎裂的聲音,施主沒事吧”

    “沒事,我只是剛起來,房間裏沒點燈太黑了,我剛纔找燈的時候不小心碰碎的。”

    “你沒事就好,坐下吧,我給你檢查一下傷口恢復的如何。”

    她面上掛着笑一臉的單純無辜,卻不坐下,“尼師,我想請問一下這裏是哪裏,我怎麼會在這兒呢”

    “這裏是清靈寺,你之前受了傷,我兒言朝派人將你送了過來,讓我給你治病。”

    “原來如此,那可真是要多謝尼師出手相救,保住了我的性命。”

    “施主不必如此客氣,不過是理之應然。”

    “無念師父,不知我受了什麼傷,在這裏呆了多久”

    “你的頭部受到了劇烈的撞擊,傷口很嚴重,到現在你已經昏迷了七天,”無念一筆帶過,將具體傷情隱了去,更沒有提鬼獄司的事情。

    “方纔聽您提起言朝,不知言朝是何人他知道我是如何受傷的嗎”

    無念聞言眉頭微蹙,“施主,你當真不記得蔣言朝,蔣晗是誰了嗎那其他的事情你還可記得”

    她抓着頭努力回憶,卻依舊一無所獲,“我什麼都記不起來,甚至忘了我自己是誰。”

    無念面色凝重,隨即嘆了一口氣,“你頭上受的傷很重,影響了你的記憶,不過隨着你傷口的恢復,這些遺忘的記憶也許能慢慢地找回來。”

    她覺得有些不可置信,“你確定”

    “我不敢保證能記起所有的事情,但一定會有所恢復,少則數月,長則數年,這個就看你的個人經歷。”

    她半信半疑,有些失神,嘴中呢喃,“我,是誰”

    “剛纔蔣晗來看過你,那時你還在昏迷之中,隨後他便到我的房中與我交談了一會兒,剛纔你見到的就是我兒蔣晗,蔣言朝,還有他的親隨商陸。言朝提到過你的一些事情,他說你的名字叫做夜曦,是一個舞姬,你們在北境軍營中相識,他奉旨帥兵回京,在途中遇到刺客伏擊,你因此頭部重傷,從他的言談中可以看出他很看重你,很是擔心你的身體狀況。”

    夜曦好陌生的名字,我,就叫做夜曦嗎

    舞姬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體的曲線,她知道自己身段並不柔軟,這似乎有些說不通。

    無念將風燈放在桌上,坐到桌邊的椅子上,“我知道這一切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但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過介懷,有些時候,遺忘是一種恩賜,刻骨銘心的往往不是幸福喜樂,而是無法釋懷的痛苦和悔恨。”

    夜曦微微低頭看向別處,緩了緩,整理好心情纔看向無念,“多謝尼師,我只是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人之常情而已,進入佛門之後人也看得開闊了,從前我未必如你,你坐下吧,我給你看一看恢復的如何。”

    夜曦原本心中防備,但是與無念接觸之後,發現她身上很有親和力,讓人願意相信她是一個良善溫和的人,夜曦緩緩坐下,“那就有勞了。”

    無念將手搭上夜曦的腕脈,半晌之後又看了看夜曦的頭部,“恢復的不錯,你的身體很比常人要好,自然恢復的快些,這樣下去不出一個月你頭上的上便會痊癒,在此期間我會用藥給你調理身體,你身上那種軟弱無力的感覺便會有所好轉。”

    “多謝尼師照料。”

    “夜已深了,你早些休息,這樣有助於身體的恢復。”

    “尼師,您的兒子蔣晗何時會再來這裏我可以見他一面嗎”

    “這裏是清靈寺,遠離皇城,言朝他有官職在身,平日裏難得空閒,大概再來要等到半月之後,既然你想見他,我書信一封,讓他得了空便來看你。”

    “晚輩多謝尼師”

    “你不必太過擔心,記憶只是往事的留存,既是往事又何須當下費心追尋,爲了往事蹉跎歲月豈不是得不償失不要忘了,今日之事亦會成了過去,只要活着,記憶便可以重新創造,萬事須得朝前看。”

    無念所言在理,夜曦心中有所感悟,朝無念恭敬一拜,“晚輩受教了。”

    無念提着風燈離開後,夜曦躺在牀上,心中有所疑惑,方纔沒有覺得,如今一個人冷靜下來,她忽然覺得無念方纔的說的話有些奇怪,無念好像一直在有意無意的誤導她,她最一開始想問的是她自己是誰,爲什麼會受傷然後出現在這裏,而她在言語之中很巧妙的將話題引到了她對往事的執念上。

    兩者看似差別不大,但是卻有着本質上的不同,她是誰是對夜曦這個身份的懷疑,而她對往事的執着暗含着她是夜曦這個身份沒有問題這一層的意味,無念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呢

    她,是不是夜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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