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良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絕殺涅槃(九)
    第一百五十九章絕殺涅槃九

    她心中撕裂一般地疼痛,身體一顫,清醒過來。

    此時天已經黑了,霧氣從高處沉降下來,變得格外濃重,隔着三層麻布,依舊覺得有些呼吸困難。

    殷羽腦中猶在迴盪那人的話,“四境安平,等你回家。”

    這句話她夢到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是那白衣少年同她說的,她不記得那人是誰,也不知他此言是何意。

    那少年的穿着白衣,她只當是她白日想念襲風,化出來的幻想罷了。

    她撐着樹幹站起來,便見白拾靠在旁邊的樹幹上,似乎也睡了過去。

    他旁邊放了兩個手臂粗細,帶着蓋子的小木桶,想來是他新做的。

    她拿在手中,發現分量還不輕,方一拿起便聞到了一股血腥味,殷羽立即意識到那是什麼,好似燙手山芋一般將那小桶放在了地上。

    白拾感應到動靜,也醒了過來,看着她道,“那是我特意給你的,喝了吧,整整十二個多時辰未喝水未進食了,這樣下去你身體受不了。”

    殷羽皺眉,他這樣一說着實覺得腹中空的厲害,口中也幹得就像要着起了火,可她就是不想動,也不知道是在彆扭什麼。

    白拾拿她沒法,只得道,“早晚都得走這一步,咱們得在這裏撐過七天,這纔過去一天而已,後面的這幾日會一日比一日難熬。”

    殷羽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出現乏力的狀況,精神也有些不濟。

    氣息有些虛地問道,“眼下是什麼時辰了”

    “大概是戌時末。”

    這麼說來她竟然睡了兩個時辰,殷羽有些懊惱。

    白拾見她悻悻然地樣子,道,“我見你睡得很沉便沒叫你。”

    殷羽擔憂道,“你身上的傷如何了”

    “也就那樣,比以前好了一點。”

    殷羽拾起木桶送到他眼前,“受傷需大補,把這個喝了,興許能好得快些。”

    白拾擺手,“你睡覺的時候我喝了好些,眼下整個人特別亢奮,有種磨刀霍霍的感覺。”

    殷羽失笑,“行了,別勸了,等到我真的不行的時候再說吧。”

    兩人相顧無言,默了一會兒,忽然同時僵住了動作。

    又有人來了。

    西北偏北,二里之內。

    又過了數個彈指,兩人的面色愈加不好看,三個人。

    眼下他們兩人此番光景,一個傷,一個虛,着實不適合迎戰,曠論對方人數還佔優勢。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只能跑路。

    殷羽站起身,發現自己腿上綿軟無力,就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如此她自己走路都有些困難,更別提還要扶着一個白拾。

    看來她真的不能再拖了,是時候做決斷了。

    殷羽緊蹙眉頭,拿起了地上的木桶,打開蓋子,濃重的腥味撲鼻而來,眼前頓時浮現那些鮮血四濺倒在她面前的殘破的人身。

    她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爲了活命,她只能喝下去。

    殷羽屏住呼吸,將木桶拿到嘴邊,揚起,傾倒下去,濃烈的血腥氣頓時充斥了整個口腔。

    吞嚥下去時,鮮血潤澤了乾渴的喉嚨,她甚至感到了幾絲甘甜。

    尋常人家少女的十六歲,大抵是什麼年紀

    興許,坐在綿軟帶着薰香的牀榻上,穿着繡工齊整的織錦,手中握着一把拂着香風的團扇,或者同閨中密友一同刺繡鴛鴦帕,腦中勾畫着未來夫君的模樣。

    興許,被家裏的長輩拉着,拿着一卷冊子,如數家珍地談論城中適齡婚配的青年才俊。

    興許,已經穿上了大紅的嫁衣,被兄長背上了轎子,十里紅妝,普天同慶,滿心期待地走在去夫家的路上。

    而對於她而言,十六歲,亦充滿了鮮亮的紅色,但那紅卻不是正紅的嫁衣,而是淋漓的鮮血。

    這一年,她無數次用利刃劃開旁人的胸膛,也曾無數次被旁人刺傷,而鮮血成了唯一的祭奠。

    旁人的記憶帶着三月的草長鶯飛,四月的十里馨香,五月的潮溼,和六月的悶熱。於她而言,她只記得無盡的黑夜,和久久散不去的血腥味。

    眼下,她爲了活下去,爲了她和心中那人能夠脫離地底,重返人間,她將那血腥味倒入了自己的口中,在漆黑的天幕下,未見絲毫光亮的迷霧叢林裏,就像一個靠血液而生的厲鬼,虛弱的身體終於得到了滿足。

    只用了兩個彈指,殷羽便把那桶子血喝完了,着實驚着了一旁圍觀的白拾。

    白拾猶豫着伸出手,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壓低聲音道,“這麼快你沒嗆着吧”

    殷羽學着白拾的樣子,把那桶子系在腰間,摸了摸嘴角的血跡,利落道,“我沒事,咱們馬上走。”

    說完殷羽攙住白拾,兩人加快腳步,繼續朝西南方向走去。

    走了半個時辰,兩人才停下來稍作休息,白拾眼尖,在三丈外發現了一具死屍。

    他試探着走了過去,發現時間不是很久,也是今日白天剛死的。隨即打開身上的桶子,在頸動脈劃開一道口子採血,接了滿滿一桶。

    回去之後又把殷羽的桶子拿來,接了多半桶。

    走到殷羽身邊,把那桶子遞過去,“那,解解渴,補充體力。”

    殷羽知道,涅槃這七日是實打實的爭奪七日,不能有絲毫鬆懈,身體必須調整好,才能在關鍵時刻保命。

    殷羽不再推脫,端起那桶子,只當是水,咕嘟咕嘟飲了幾大口。

    白拾欣慰地點了點頭,感嘆道,“這纔像姑娘的行事。”

    先前她昏睡過去,是白拾守着,眼下她守夜,讓白拾好好休息。

    許是這邊的腥氣有些重,不多時便引來了一條大腿粗細的大樹莽。

    那樹莽從上面盤下來,直接掛在了白拾的頭頂,張着血盆大口,脖子向後弓起,正在蓄力。

    殷羽的劍早已握在手上,卻沒想到那樹莽也是欺軟怕硬,直奔昏睡的白拾。

    殷羽心中緊繃,揮劍朝那樹莽砍去,它卻迅速躲到了一旁,正欲從東側攻擊白拾。

    殷羽揮劍朝西側斬去,卻不料這樹莽竟這般狡猾,方纔那一下不過是虛晃,猛地掉頭要從西側咬住白拾的脖子。

    一切只在剎那之間,殷羽來不及調轉劍鋒,直接伸出左臂去攔,瞬間被樹莽咬住了左臂。

    樹莽的牙齒細長而密集,咬力又大,當即在她的左臂上留下一排密密麻麻的血洞,險些把她的整個左臂咬穿了,鮮血頓時淋漓地灑了下來。

    那樹莽咬完之後並沒有鬆口的意思,身子一繞,竟然盤道了殷羽的腰上。

    殷羽左臂喫痛,右手握劍去斬,卻被那蛇尾勁力一拍,把劍拍飛出去。

    白拾終於醒了過來,也是飛速看明瞭狀況,迅速拔劍斬了那樹莽的頭。

    那樹莽斷頭後,牙齒還在咬着殷羽的胳膊不撒手,白拾用手廢了好一番力氣才掰開。

    殷羽被咬的傷口已經血肉模糊,就像被無數鋼針釘穿了一般。

    白拾趕緊撕下布帶爲她止血,用布帶勒了近一盞茶的功夫纔算是把血徹底止住。

    此處血腥味太濃,兩人迫不得已又換了一處地方。

    兩人靠着大樹坐下,一個傷了胸口,一個傷了左臂,當真成了難兄難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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