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姑母太不謙虛了……”莫少璃扶額。心中卻不由感嘆，前世難怪柳表姑聲名能夠盛極一時，原來她不僅僅是字寫得好，人也靈慧通透，溫柔可親。腦中不知爲何就閃過莫四老爺的身影，覺得眼前的柳佳慧和自家老爹莫四老爺似乎有着某種異曲同工的相似之處。
明明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啊！
她正想着，就聽楊雅雲說道：“表姑，我出來有些時候了，須得回望雪閣去看看。免得曼雲一個人顧不過來，慢待了客人。”
柳佳慧笑道：“我出來也有些久了，也正想要回去。”
楊雅雲問韓明蘭和莫少璃：“你們是繼續留在這裏賞梅，還是和我們一起？”
韓明蘭就看莫少璃，莫少璃笑道：“我覺得有點冷了，咱們也回去罷。”
幾個人說着，向梅林外走去。
莫少璃捱到柳佳慧身邊：“表姑，幫我暖手好不好？”
韓明蘭見她剛和人見面就黏了上去，嗔道：“你個小賴皮！還真的和柳表姑一點也不客氣的！快不要去鬧人家了，過來我幫你暖！”
莫少璃側頭看她：“不要！你最怕冷了，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還是等我找表姑暖好了，再幫你暖好了。”
韓明蘭愣住，她天生有畏寒之症，卻從來沒有告訴過誰。除了爹孃連嬸孃都不知道，七七是怎麼知道的？
莫少璃早已轉過頭，把手塞到了柳佳慧手裏，心中默道：明蘭姐姐，我當然知道。前世我在韓府的那些日夜，每天都是你在照顧我。我們曾經朝夕相對，你的事情我怎麼會不知道？
而後她便想起前世的今年冬天，因爲大雪連下不止，原本就陰暗潮溼的梨香苑越發陰寒無比。吳氏剋扣梨香苑用度，根本不給送炭火。在那些大雪紛飛的日子裏，她只能和丫鬟們把梨香苑裏能找到的被子都找來集在一起，大家窩在被子中抱團取暖。
那些日子，至今想起來都會讓人覺得徹骨寒冷。
“這孩子的手果然冰冷得厲害。”柳佳慧握住莫少璃的手，憐惜地說道。她的手柔軟而溫暖，暖融融的感覺直傳到莫少璃的心底。
莫少璃仰起臉去看她。因爲她比柳佳慧矮，從她的角度看只能看到柳佳慧的下半邊側臉，那柔美潔淨的弧線有一種……母性的溫柔。
說起來，柳佳慧的命運和她前世有些相似，都是父母雙亡，沒有兄弟姐妹扶持。
但比較起來，柳佳慧卻又比她幸運得多。有靠譜的伯父母和族人可以信賴，有顯赫的外家可以投奔，有愛惜她的舅母表哥可以依靠。
而她……她的外家只是一座空蕩蕩的將軍府，她的舅舅……一個安葬在皇陵，一個高坐在龍椅……等於沒有。她的表哥們……
莫少璃心裏深深地嘆了口氣，她都已經快記不起那些表哥們都長什麼樣子了。
雖然命運相似，但因爲有這些不同的外因，和……內因。
“你素日可是有些怕冷？”柳佳慧柔聲問道。
莫少璃回過神來：“我……不怕冷。剛纔是在雪地裏時間久了，手有些涼。”
“嗯，小手是太過涼了些。”柳佳慧道，“我那裏有伯母家祖傳的方子。我小時候有些畏寒，按着方子調理了幾年，如今倒好了許多。”
“真的？柳表姑，你這個方子能不能抄給我？”莫少璃急切的說道。雖然她並不怕冷，但明蘭卻有畏寒的症候，討來給她用也好。
柳佳慧笑道：“好啊！我在方子下面再抄給你日常保養調理的劑量，就是沒有怕冷的症狀，偶爾喫喫對身子也有些益處的。”
韓明蘭在旁邊聽了神情就有些激動，但看了看柳佳慧，又看了看楊雅雲，卻欲言又止。
莫少璃轉過臉對她脣語：等下給你。
韓明蘭微微一愣，而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時人的觀念，女子畏寒有礙生育。所以韓明蘭的畏寒症除父母外，並不敢讓外人知道。數年來韓大奶奶也曾暗中四處求醫，尋了許多藥方回來，但韓明蘭喫後卻並沒有太大效果。
如今她猛地聽柳佳慧說有祕方，自然不想放過，但因爲忌諱被人知曉，並不敢開口去要。此時見莫少璃竟是爲她所求，韓明蘭心中自然感激萬分。
莫少璃卻因爲柳佳慧說出祕方的事，又對她多了一重好感。不僅是因爲她開口便把這樣的好方子送給自己一個初次見面，沒權沒勢，又處處不受人待見的喪服之女。更是因爲柳佳慧能夠毫不避諱，坦然的提起她自己的畏寒症候。
能夠這樣藐視世俗的女子，並不多見。
莫少璃心念微動，對柳佳慧說道：“謝謝表姑！我回府後就讓爹爹備謝禮給表姑送來！”
柳佳慧笑道：“一個方子罷了，就當表姑送給你的見面禮。哪裏還要用謝？”
“那可是祕方呢！再說表姑已經給過我見面禮了！”莫少璃神情認真地說着，心中暗道：不打着謝禮的藉口，我怎麼把爹爹的畫不着痕跡地送到你手裏呢？
幾人回到望雪閣時，裏面已滿滿的都是人，剛纔去逛園子賞雪看梅的大多都回來了。有的繼續在討論詩韻，有的在說起園子裏的景緻，當然更少不了議論沈三公子和幾位王爺。
莫少璃幾個都無心參與聯句作詩，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辭。柳佳慧要回花廳照應客人，莫少璃和韓明蘭要去找韓明炫，三人相跟着下了閣樓。
路過湖邊時，莫少璃看到湖面上鬧哄哄的聚着人，不知在做什麼，只隱約聽見有人說道：“……大的肥的留下，小的扔回去，明年再來撈！”
這是……撈魚呢？！
莫少璃就對那些人注意起來，便又聽見湖面上有人嚷道：“……挑兩斤左右的，模樣好看的滿滿的裝上一簍！”
“……”
喫魚還要看顏值？！
她不由朝湖面上的人羣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