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偷仙 >6.桃花
    天道喜弄人。

    也許是因爲許探花先前不信鬼怪的意志太堅定,取悅了他老人家,府衙一行之後,他便與塵外客和鬼仙妖魔牽扯了一個徹底。

    當日辭別了許婷,許宣和凌流快馬加鞭一路北上,他們身上的晦氣似乎是在那個竹林被散盡了,幾日都一帆風順,僅僅花了七日便到了遺絲湖畔,遇大雨,在湖邊的客棧暫歇。

    翌日,雨依舊,遺絲湖邊天沉雲暗,風捲蘆葦,陰氣沉沉。許宣在渡口探了一日,發現除了一條破舊的漁船再無其他船家,便和凌流商量兩人準備再等幾日。三日後雨未停,卻等來了一個叫做董溪石的書生。

    此時並非趕學的時節,客棧裏沒有幾個同齡的讀書人,三人自然而然地湊到了一塊,一次酒席論學後竟發現極投緣,還是一個目的地,頓時驚喜萬分。然而幾人在客棧煮酒飲茶,又磨三日,遺絲湖上依然風捲雲涌,絲毫不見放晴的意思。

    平白蹉跎了幾日,一行人有些心浮氣躁,與當地人問了又問這雨,未果後,決定冒雨渡湖。

    “真是萬萬沒想到此行運氣會如此之差。”

    董溪石苦笑搖頭,許宣輕拍他肩膀安慰道:

    “這不至少遇到了我和天安,怎麼說也不算太差吧”

    “是啊少爺遇到許公子他們是真的好運氣呢。”

    董溪石的書童附和了一句,接過董溪石手中的暖爐換了炭,許宣擡頭,看到凌流撐着傘皺着眉走了回來。

    “怎麼了”

    許宣心裏咯噔一下,不知爲何有種意料之中的不安。

    “那老伯說這幾日湖邊只有他家一條船,而且每次只能載三個人,我們這次怕是要分流了。”

    凌流身後的湖水隨風澎湃而起,水聲與風相伴呼嘯,聽着像是百鬼齊鳴。許宣望了一眼湖邊窄小的渡口,垂眸道:

    “我一個人走你們之後回來的那趟船,天安你先陪着他們過去。”

    董溪石原想推辭,凌流卻是望了一眼許宣後點了頭,嘻嘻哈哈地打着圓場推董溪石和他書童上船:“你們別推辭了,漢文他與我都自幼習武,怎麼都有幾分自保之力。他叫我陪你們去,一是因爲擔心你們,二就是對自己的自信得要命。”

    “那是。”

    許宣摸了摸鼻子,笑着看着董溪石和凌流上了船,一條烏篷小舟像是葉子一般浮在遺絲湖裏,飄搖着消失在了雨水裏。

    人多時暖意似是被扣着,讓許宣在風雨裏站了許久也沒有感受到溼涼。此時只剩一人獨對波濤,原先消失的冷氣便席捲着溼潮,蔓延重奔而來。天色依舊像是燒完的香灰,暗沉地讓人心中不愉,眼前天水間墨色一片,只有旗杆上已經殘破不堪,明滅不定的紅色燈籠還有着幾分人間顏色。

    等到許宣感覺自己身上的暖意散得快有八分,波濤裏那猶如纔出現了猶如蟲豸一樣的黑點。老漁夫哆哆嗦嗦把船靠在岸邊,對着他苦笑:

    “要不是先前應了小公子你,這趟我也是不想走了。來,上來,我們得趕快,我覺得這雨水怕是又要變大了哈”

    許宣應聲,緩步上船,剛進了船篷,就聽到不遠處有人高呼:

    “船家稍等等等”

    老漁夫停了要起的船,許宣在船篷內聽着他與來人交談。

    “船家我們要去這遺絲湖對岸,可否載我們一程。”

    “這有點不好說,我這船已經被這裏面的小公子包了,要不你和這小公子商量商量”

    許宣聽到這,走到簾子前一把掀了開來,對着老漁夫道:

    “雨大,擠擠也比站在這風裏好,你叫他們進來罷。”

    喊完許宣也沒多看,抱着自己的劍便回篷內找了個位置閉目休息。外邊似乎又好生推攘了一番,纔沒了聲,緊接着船體一沉,許宣睜眼,看到一白一玄兩個人坐在了自己的對面。

    許宣望去時,那個約十五六的半大白衣少年正在收傘,見許宣看他,抖了抖傘上的雨水對着他淺淺一笑。船內燈火昏暗,但是許宣還是在搖搖晃晃中看清了白衣少年眼梢的紅色。心裏一激靈,越看這張臉越覺得眼熟。

    “這位小公子”許宣笑問:“敢問是否認識一個叫做白宿真的少女比你大上幾歲,穿着一襲白裙。”

    “爲何這麼問大哥哥是認識那姐姐麼”

    小少年理了理紅傘上捆上的銀色絲線,眼中帶着幾分刻意,嘴上卻聲線拖得甜膩,回道。

    “這碰水相逢點頭之交而已。小公子可認識那大姐姐於我有恩,所以我想着要和她報恩。今天看小公子你容貌和她有八分相似,所以纔來問你。”

    “想找她報恩”

    白衣少年眼睛一彎,聲音裏帶了十分的揶揄:“大哥哥你和她緣定三生,必會再見。”

    兩人的對話再次尷尬地切斷,許宣臉上微燒,張口想要再尋話題,白衣的小少年卻閉目往後一躺,嘟着嘴,似是疲乏休息了。

    許宣只能作罷,一邊胡思亂想着,一邊轉頭望向玄衣男子。這位的態度比白衣少年冰冷很多,見他望去,沉默地擰了眉,瞥他一眼便轉過了頭,高高紮起的馬尾和散落的碎髮隨着動作流到了胸前,擋住了一半的臉和許宣探究的視線。

    在墨色的發後,許宣隱綽地瞧見,玄衣男子右邊的眉毛是斷的。

    一路無話,兩個時辰後船隻平安無事地停在了湖案。玄衣男子一到岸便走了,許宣轉頭和老漁夫溫言講了幾句,回頭白衣少年也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小公子,路上小心啊。聽說翠峯書院最近不大太平。”

    “多謝老人家了。”

    許宣辭別了老漁夫,便不顧風雨直直向着先前與凌流和董溪石約好的客棧奔去,總算在戌時見到了兩張熟悉的臉。三人聚在一起小敘一陣,便各自回了房歇息。

    許宣叫來小二燒好熱水,沐浴完走到桌案前,剛拿起燭臺要吹燈上牀,卻忽然停下了動作。

    在外面喧囂吵鬧的風聲雨聲中,混着奇怪的聲音。像是用指甲抓刮,又像是牙齒打顫,咯咯唧唧地響着。混合其中的腳步聲不輕不重,從樓下響起,慢慢地靠近許宣所在二樓的廂房。

    許宣眨了眨眼睛,吹了燈燭,坐到了桌案旁邊,直直地盯着房門。

    所來之人似乎點着燈,原先雜碎無章的腳步聲到了二樓便變得有序了起來,並且逐漸變得輕快,聽上去有着一定的韻律。隔着木門和半間房的距離,許宣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在蔓延。

    似乎是桃花的味道,但是比起以前聞到的桃花味更濃,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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