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偷仙 >8.問仙道
    許宣站在飛劍之上,身邊雲霧繚繞,寒風颯颯。

    在他所站飛劍不遠處衣袂翻飛,在空中漂游扶搖的竹竿道士,便是他三日前剛拜的師父。

    那日客棧前的一撞,讓他像是剛開竅的毛小子,對着師父像是看到姑娘一樣看對了眼,死活糾纏不放,最後得了師徒身份。

    其實他也不是很清楚,前幾日他還對這忽然出世的光怪陸離的世界的抵制心中還有殘留,十幾年的認知一朝破碎,原以爲認清現實已是最好的結果。誰料事情一件接一件,心中竟然也長起了幾分嚮往。

    幼時他也在母親的臂彎裏讀過這消遣的仙道恩怨情仇的話本,在翠峯書院藏書樓裏看過幾本修仙論道的所謂仙書,與家中武教習劍的初期,除了俠客情長,也曾想過幾次持劍斬山河,翻身上流雲。

    但是幻想終究只是幻想而已,他從未當真。誰家少年不曾有過意氣沖天的時候,他雖出身不算潑天富貴,但也是錦衣玉食。得到的越多,需要爲所得之物付出的也需要越多,這便是他母親教他的道理。

    他的才華,武藝,謀略,不僅爲自己,也爲家人親友,更爲這府中的家丁,城內的百姓。他們推他上位,他便接了他們所給之物,做他們所求的力所能及,符合道理人情之事。

    人心難測難懂,身在高處時他自詡明白許多。此次被打下高處,換了身份再次親身接觸,卻發現見到的面孔又有不同。

    百姓一邊熱心一邊涼薄,他們對兩袖清風的父親昨日推崇之至,鮮花蜜棗猶如海水浪潮綿綿不絕,今日便落井下石,詆譭人不忘帶上三代親戚朋友,猶如殺人父母一般往最惡意處編排。

    他們嫉惡如仇,對着城內的乞丐,被押送未分清罪名的逃犯扔菜砸蛋,卻又會對着一面之緣,未曾相識的少年掏心掏肺地好,關心愛護猶如至親。

    許宣漸漸明白了當初父親所說的話,不在一定的高處,不讀過數的書,不明白一些必須要懂的道理,人很容易被人所騙。

    他今日才明白這個騙所指何事。

    灰袍道士踩着一隻玉簫,站在他身前,替他擋住了一半的寒風,不發一言卻又背脊挺直的樣子竟然也讓他想到了父親。似是因爲許宣沉默得太久,一路也未開口的灰袍道士轉頭問道:

    “漢文,你可怕”

    許宣搖頭:“不曾。”道士又道:“爲何”許宣擡眼,道:

    “一是無恐高之症,二是有師父相護,三是覺得空中穿飛,瀟灑快活。”

    聽他這般回答,道士聲音裏帶了幾分笑:“如此便好。漢文你在我面前真真不必拘謹,不用苟着自己,我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的。”

    許宣笑應:“好,師父。”

    灰袍道士和雲向涯一般,是個溫柔的人。許宣不說,他們便不問,無論是從何而來,家中如何,還是爲何出現,爲何做這事。這份溫柔是否包含了別的,許宣也對應不會去想。

    他知道自己在逃。

    逃追捕,逃責任,逃現實,逃壓不下的情感洶涌。他實在是不敢去面對書院裏可能看到的那張臉,一時上頭,幼時對仙修的幻想夾雜着對灰袍道人的好感,讓他直接任性了一次,率性就走。

    他現下最差也只是被騙,左右便是再逃。雖說從他那便宜師傅抽出飛劍,凌空而起的時候他便知道他是真的尋到了仙門。

    “漢文,望兮門就在前面,我們要到了。”

    許宣擡頭,把意識從翻滾的思緒中抽出,迎面就被望兮門的氣勢震得呆住。

    迎面是繚繞的山霧,連綿的山脈高聳入雲,不見其頂,猶如堆砌一般自然地繞出半個岣嶁的環。泉水從天上流下,跌落匯成瀑布,繞着青色的山體纏繞白帶。山間綠意蔥發,鳥鳴鶴唳,一派人間仙境的韻味。

    許宣無法驅使飛劍,想要近看幾眼,直接壯着膽子在劍上往前走了幾步,卻是猛然瞧見瀑布內竄出兩道白影,糾纏着往着遠處飛走了。

    “那是你同門,白色的乃是我派弟子服。”

    見許宣對着掠過的白色發呆,灰袍道士笑了笑,指向了瀑布:

    “山門在這裏,我們進去罷。”

    瀑布後別有洞天。

    先映入眼中的是一把巨大無比的劍,通身白色,劍柄部分偏銀,劍莖刻有層層疊疊的祥雲仙鶴,劍格位置中空,在其中懸着一個藍色的光球,裏面似乎是一個陰陽魚。

    這把巨劍劍首部分纏繞着數根銀色的鏈,從上而下繃得筆直釘在地上,鏈上零零落落掛着一些相似的銀色長劍。

    在巨劍的劍刃下,是一池透底的湖,碧綠的湖水下似乎也扔着一些劍,但看上去大多有所損壞,不是折了脊,便是鈍了刃,沒了柄。

    在沖天的劍池旁,整整齊齊地圍着一圈白牆黑瓦的小樓,黑色的屋頂從上而下看格外清晰,隱約可以看出這些樓的位置是在組一個陣。

    小樓一圈以外便是一圈山田,山田之上又是山巒,但是此處的山巒與外山不同,上面架滿了樓閣。這些人造的樓閣隱現在山體之中,用綠樹做障,與青山渾然一體,看上去簡直就像原先便在這山上,是這山成長所出。

    灰袍道士帶着許宣往着那座與劍池正對,氣勢恢宏的山中樓閣之首直直飛去。

    這仙樓的入口與許宣所想不同,直接設在空中,懸了一座石臺,與樓閣用暗色的竹木做了長橋,直接樓前的空地。許宣跟着他那便宜師父剛落下石臺,便不知從何處冒出一左一右兩個穿着白衣的弟子,對着灰袍笑着一拜:

    “趙峯主,您可回來了。掌門等您多時了。”

    灰袍道士對着兩個白衣弟子點了點頭,轉頭對許宣道:“你接下去跟着他們兩個走,他們會帶你去我所在的院落,我一會便回來。”

    許宣還沒得及有所迴應,灰袍道士已經袖子一揮,不見了蹤影。兩個白衣弟子立在一旁,笑意盈盈地打量着他。

    “小師弟,你可是拜入這趙峯主門下了”

    許宣點頭,道:“他說收我做關門弟子。”

    兩個白衣弟子聞言笑意深了些,兩人相互推攘了一番,才上前道:“那我們可不能喊你師弟,該喊你一聲五師兄了。師兄隨我們來,我們領你上青雲峯。”

    說完兩人一人祭出了飛劍,一人祭出了一支洞簫,踩了上去。那持劍的白衣弟子站在劍上,對着許宣伸出手,示意許宣站在身後。三人在山與水之間飛行穿梭,好一會才又到了一座刻着竹子的石臺,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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