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偷仙 >17.劍冢(五)
    許宣閉着眼,呼吸平緩地躺在白宿真腿上。石室的燭火已被白宿真擊落了一半,室內光線朦朧。

    燈下看美人,韻味向來會增加五六分。白宿真伸手撥了撥許宣散落在一旁的發,伸手描了描許宣的眉。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便對這人有一種熟悉之感,但是並未多想。

    修仙講緣法,功力,功德。他是白蛇修成,雖未有緣分得成龍之法,但對蛇身也不排斥。他日若成真龍自然不錯,不成蛇仙也暢快自由。倘若尋不得那恩人,被攔在人世當一個瀟灑的大妖,白宿真也沒什麼特別大的怨氣執念。

    只是剛纔所見的劍光,過於熟悉,實在是無法讓他多想。

    妖修從來修道比人修更難,更險,他因生來冷血,比青魚少走更多彎路。近千年下來,竟然除了最開始承的那樁情,於別人從無相欠。從來只有別人欠他。

    膝上的許宣睡着並不安穩,他用原先點入他眉心的一點心血做引,趁許宣不備施展了入夢訣,最後卻還只是套出了一些極爲淺層的消息。但是這許宣的身份倒是不用再次確認,他就是他要找的人。

    恩人已經尋到,那麼這次,他應該怎麼報答他呢直接送他想要的東西似乎還是過於無趣,白宿真想要自己猜着玩。但是返恩如若送的不在心上,這恩又不算償還。許宣這世惹上的麻煩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倒是正正好爲難住了他。

    要不還是繼續玩一會反正時間也還留有餘地,這許宣身上的事情也有趣得很,一定不會讓他覺得無聊。

    打定了主意,白宿真把許宣挪下了腿,放棄了原先要等他醒來給他一個驚喜的念頭,將他放平,在身邊畫起了陣。

    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始一終亥,石蓮爲星,七星守一。中有空,上有闕,煞氣爲門,劍意爲指。白宿真抽出許宣的木劍,運氣削上躺在一旁的黑衣人。血從眉心起,掌中再一點,足心再一點,連起重合畫成浮空的血花。

    血滴落地,畫成的陣盈起一陣光暈。白宿真含着笑看着血色褪盡,望向地上依然閉着眼的許宣,微微皺眉。他的那點心頭血還在許宣的眉心,方纔因爲引夢和佈陣消散了一絲,如果他不做點補救,之後的血必然也會隨着時間慢慢消散完。但是如果他做點什麼,這眉心的血需要必然不止一滴,過量的心血他倒是不怕修爲損耗,可許宣怕是承受不起,必然會收到影響。

    他畢竟是妖。這點血到底是滴,還是不滴

    白宿真望着許宣,又度犯難。這不過一個時辰未到,他的救命恩人就讓他再三難過,眉頭都皺了幾皺了。再那麼下去,他怕不是還要生上幾道擡頭紋所以他收點利息,也不能算再添麻煩吧

    眼睛一轉,白宿真往心口一點,硃色再度飛出,落在指前,落在昔日探花的眉間。與上次不同,這次的血不但在在眉心落下,還留了痕跡。小小的紅色猶如花瓣一片貼在雙眉之間,閃動了幾次,才慢慢隱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灼熱,許宣的眉皺得更緊,臉色都緊繃到有了幾分猙獰,嘴脣因爲不當的咬牙擦破,滲下了幾縷的血絲。

    白宿真伸手抹去了滲出的血,對着已經成形的陣一塗,屋內頓時氣浪四起。

    “你還真是,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被人算計窺視的貴客啊。”

    身邊的黑衣人中,三人已經被陣法吸得只剩一張皮,剩下的幾個也哆哆嗦嗦,模糊不清地在地上接近沒有動作地掙扎。白宿真心情大好,一腳踢開了還沒被吸淨的幾人,再次打開了自己的紅傘。

    他差蕭無晚和雲向涯在遺絲湖邊也畫了陣,還留了感應的軟玉,此下這劍冢的陣法已經被他用血暫時污了,蓋去一半,偷得一線生機。只可惜望兮門的劍冢本身就煞氣太重,就剛纔那麼幾個人,加許宣的一道血,實在支持不了多久。

    這幾天太平淡無波,他才與黑衣人多玩了一會,此下有了新的觀察對象,更是沒有糾纏的必要。這許小探花閱歷不足,眼下連自己的身世也看不分明,但是性子實在是讓人覺得有意思,爲了多看幾日,他可以給他好好補補課。

    當下觸發劍冢劍陣的自己,是時候先爲了之後的樂子交點代價。

    餘光往後一掃,白宿真看到許宣的手微微一動,不由嘴角一勾。如果沒算錯,這傢伙還是自己的劫數,照平常人,這算出是劫數之人,還清恩情之後,必當是有多遠就滾多遠。但是白宿真從來就不是尋常人,天道要他如此,他就越覺得逆行而爲纔有味道。

    擡頭,石室原本雕花畫龍的梁壁已不知何時變換成了一片渺茫的星空,浩瀚的墨色之下,七把造型不同的劍懸在空中,對着他蓄勢待發。

    “打個商量嘛望兮門的各位小修士們我這不是還帶着你們門徒,給我留幾分力氣可好”

    一身雪衣的少年立在石室中央,衣袖墨發隨着陣法帶起的氣浪飄搖掀飛。頭上殺意四溢的七把劍隨着他的話緩慢結陣,他卻罔若未見,紋絲不亂,眉眼彎彎地望着天討着便宜。

    這天上的劍無心無意無神志,只是依照陣法觸發,自然是不會回答他。白宿真做了個失望之極的表情,裝得是像極了那凡間被寵壞的小公子,又委屈又惹人憐,手下卻是絲毫不客氣地對着劍陣也發起了進攻。

    “你們的門徒,這次我可是和你們告知過帶走了的啊,之後可不要怪我。”

    他語氣軟糯地像是一塊糕,動作卻快得像一陣風。對着空中七劍,他手中的朱傘並不展開,只像是長劍一般抽長了傘柄,半晌後飛身直接往着空中七劍中最末的劍掄去。

    他的武器並不是劍,在此刻卻又勝似一把劍。傘身和劍身相擊,發出厚實的一聲怪叫。一擊之下,他的朱傘未斷,空中的劍卻忽然清鳴一聲,震了又震。

    見此情形,白宿真快速地抽回了朱傘,在空中漂浮着迅速打開,轉了起來。隨着他那把無一花紋的朱傘轉動,周圍掀起旋風,以他爲風眼,平地而起。空中七劍猶如受到挑釁,兩兩相接,守着先前被擊的劍,長鳴後七劍齊出,帶着冷意直直穿來。

    這劍很快,快得像是電,但是白宿真更快,不過眼睫微翹的時間,他便已抽回了朱傘,在手側收了回來,輕輕敲擊。隨着他似乎帶着節奏的敲擊,傘上錚錚地發出鐵器特有的清脆迴響聲。

    “送你們喫甜釀~”

    嘴脣一彎,眼底帶笑,白宿真撐開傘對準已經快衝到面前的七劍,幾道銀光隨着開傘的瞬間濺出,叮叮叮地打在飛來的飛劍上,事主則神色自若地躲進了傘內。

    那銀色的光擊在飛劍上,並沒有真帶去劍身上的創傷,便被護體的防雨罩彈下,像是雨水一般下墜化爲了煙氣。但是銀光與劍相觸的一瞬間,猶如染料一般硃紅色的一點便濺到了劍上,任憑飛劍飛鳴閃爍,猶如硃砂一點的墨都死賴在空蕩的劍身上,鮮豔分明。

    白宿真在傘後伸着手指,嘟嘴輕輕一吹,七劍頓時皆劍身一顫,劍身上發出了呲呲的異響。那紅色的墨汁,竟是可以化靈劍的奇毒。

    見七劍停了下來,白宿真施施然飛落到許宣面前,一手抄起對方對他來說顯得過於龐大的身體,對地一擊:

    “下次見了哦這次我沒有來取回的東西,下次我會記得來拿的。”

    紅光閃爍之後,周遭大變,出現在面前的不再是劍冢略帶着威壓與劍意的石牆,而是雲向涯帶着詫異震驚的大臉。蕭無晚在一旁收拾着與劍冢內穿着一樣黑衣的弟子,見他們出現,眼皮都沒有擡一下,自顧自地摸着對方的衣服。

    “啊無晚,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麼急色的人。”

    白宿真把許宣對着雲向涯一拋,看着雲向涯手慌腳亂地接下,撇嘴湊到了蕭無晚肩上,對着他打趣。蕭無晚嘖了一聲,打開了白宿真放在他肩頭的手,道:

    “你的收穫呢”

    白宿真把眼睛彎成月牙:“這不是在向涯懷裏麼,這麼大一個人,你沒看到”

    “你到劍冢,是爲尋他”蕭無晚語氣帶上了幾分驚奇,甚至轉過了頭,對着許宣打量起來:“這人身上是有什麼驚天祕密,還是身懷舉世祕籍,可以讓你來尋,讓你去尋。”

    雲向涯在一旁摸了摸許宣的脈,又測了測額頭的溫度,才放下心對付起相比他顯得過於不着調的白宿真,和雖然很靠譜,卻顯得過於不上心的蕭無晚。

    “大哥,你帶許公子來是做什麼你不是說要帶我和蕭兄去尋鳳心種麼”

    “我臨時改主意了,不可以麼”

    白宿真挑眉,道:“而且他也可以和我們一同去尋不是,多個人不是多份力,找得不是更快。”

    見他這般發言,蕭無晚連配個表情都欠奉,直接轉頭又摸起了人,擺明了不信。雲向涯則是略帶着懷疑,又道:

    “可是這樣不會暴露身份大哥你不是一向”

    “一向怎麼我不是一向來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的麼現在我高興帶着他,當然就帶着了,很奇怪麼。無涯,你有心思想我在想什麼,不如替我先想想之後的事。”

    “什麼事”雲向涯眨眼。

    “嗯怎麼和你們那書生朋友碰頭,又不顯得奇怪的事。”白宿真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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