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下達撤軍的命令的。因爲庫吉特士兵們已經被未知的巫術嚇破了膽，一旦全軍後撤，就會不受控制的演變爲潰逃。
可汗的判斷沒有錯。城牆上的火焰漸漸平息了下來，看來，他們的攻擊範圍是很有限的，樂觀估計，也就與短弓的射程不相上下。薩吉徹堡守軍也沒有乘勝追擊。
庫吉特軍隊有了寶貴的喘息之機。
可汗對前線攻堅部隊進行了輪換，把後備部隊調到前線，擔當警戒；把剛剛撤下火線的士兵集中到中軍帳裏。
可汗要親自問一問他們，守軍的“巫術”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一方面是要了解敵人，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另一方面，也是擔心他們把恐慌情緒傳染到全軍，從而引起士氣崩盤。
大部分士兵都說不清楚具體是怎麼回事，只看見火光一閃，然後是驚天動地的響聲，之後，便是身邊戰友們突然倒斃。
只有幾個僥倖中招逃脫的傷兵，斷斷續續地把剛纔恐怖的一幕描述出來：守軍用肩膀扛着一個一根長長的黑鐵管，也有長竹筒的，總之，就是一些管狀的東西；有士兵舉着火把，在管子的屁股上燒了一下，隨後，管子裏就噴出火焰，正對管子的戰友就一命嗚呼了。
還有的士兵說，守軍在城垛後面藏着一些大鐵鍋，裏面塞着黑乎乎的粉末狀東西，像是染黑了的麪粉，守軍拿着長長的火把，把它引燃，隨後，那口鐵鍋就瞬間變成火球，發出巨響，周圍的戰友立刻灰飛煙滅……
可汗聽他們敘述完，微微笑道：“這豈是什麼巫術？不過是薩滿教裏的雕蟲小技罷了。我已經有了破敵之策，你們回去休息吧。”
可汗命令大軍到山下蒐集牲畜的血液——特別是黑狗的血，還有牲口和士兵的排泄物。用木桶裝好了，擺在陣列之前。
他們都相信，這是帝國的薩滿祭司研究出的魔法巫術，只能近距離傷人，而且一旦沾染上這些污穢之物，就會不靈。
庫吉特人只需用這些腌臢污穢之物褻瀆守軍們的神靈，守軍就會失去神靈的庇佑，從而讓他們的巫術失靈。
第二天，庫吉特人準備好了破解巫術的“武器”。
在可汗的命令下，庫吉特人再次發動了總攻。
庫吉特勇士們組成“敢死隊”，他們沒有佩戴刀槍弓矢，而是每人提着兩桶排泄物和牲口鮮血的便桶，勇敢地衝向城牆，把這些東西傾倒在城牆之下、潑灑在城牆上，有力氣大的勇士，負責把較輕的污桶拋擲到城垛後面。
庫吉特人的第一梯隊，又名“糞發塗牆”。
之後的第二梯隊和第三梯隊，就是常規的攻堅敢死隊。雲梯、撞門木槌，強行攻城。
正當庫吉特人即將登上城牆的時候，戲劇性的一幕又發生了，城牆上，昨日重現。
庫吉特人被徹底嚇破了膽，紛紛潰敗下來。
可汗親自操刀立馬陣前，“狗血，狗血！黑狗血，上！”
執旗手把可汗的旌旗旄節立於陣前，“過旗者斬！”
可汗的旄節有近三米長，上面用猛獸的皮毛和犛牛尾巴做裝飾，有的還綴有金銀珠寶等裝飾物，色彩斑斕、顏色亮麗惹眼。
旄節伴隨可汗，如影隨同。在大軍中，爲自己的將士指示方向，同時也是告訴全軍將士：“可汗與你們同在，並肩作戰！”
庫吉特可汗有令，凡是“進攻”的命令下達之後，任何從前線退到旄節之後的人，一律格殺勿論。你不死於陣前，就死於軍法。
旄節的兩邊，就是膀大腰圓，懷抱鬼頭刀，橫眉立目的刀斧手。
“巫術已經被破解，沒看到今天的攻勢已經減弱了嗎？再潑兩桶就徹底失靈了。你們，給我衝！”
庫吉特敢死隊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返身再戰。
果然，如可汗所說的那樣，薩吉徹堡再也沒有了爆閃的火光、升騰的黑煙和響徹雲霄的巨響。
也許，他們的巫術真的已經被破解了。
庫吉特男兒的血性再次得到激發，他們嘶吼着攀登城牆。
正當庫吉特大軍準備迎接勝利的時候，薩吉徹堡忽然閃現起一團前所未有的火光，城頭上升起了一團濃濃的黑煙。
庫吉特人聽到了震耳欲聾一聲巨響，那是他們從來都沒有聽過的巨響，彷彿把他們的五臟六腑都要震碎。
庫吉特可汗沒來得及下達任何命令，就跟身邊的執旗手和刀斧手們，一齊被炸得血肉模糊，殘肢斷臂迸濺飛灑……
象徵着汗位的旄節，也被折爲數段。
可汗陣亡，庫吉特大軍潰敗下來。
與此同時，巨大的聲響引發了雪崩，薩吉徹堡被瞬間掩埋。
庫吉特人堅信，正是守軍肆意施展巫術害人、並且褻瀆神靈，所以才觸怒天神，降下災難。
事後，在新任可汗的帶領下，庫吉特人打掃了薩吉徹堡戰場，掩埋了雙方陣亡將士。
據說，薩吉徹堡守將身高足有兩米開外，體格健碩。死的時候，依然在城頭上保持着站姿，怒視前方。
庫吉特人給了忠勇頑強的守軍將士們足夠的尊敬，將他們的遺體歸葬於薩吉徹堡要塞以外，讓他們得以長眠在自己日夜守衛的土地上。
而至於戰場上殘留的“法器”，也與之前士兵的敘述基本相吻合。鐵鍋、鐵管、火把等具都是尋常應用之物，唯獨一些用木桶盛裝的黑色藥粉，是庫吉特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而且也是“巫術”中的核心法器。
庫吉特人把這些殘存的黑色粉末狀物品當做最重要的戰利品，收斂盛裝起來，帶回到草原上，請頗有威望的薩滿巫師前來分析。
那個滿臉皺紋、佝僂着背的老薩滿，驚恐地看着這些東西，然後尖叫着跳到一邊。他告訴庫吉特人，這是惡魔的骨粉，它既蘊含着驚人的能量，也封印着喫人的惡魔。它會給使用它的人招致災禍！
庫吉特人對此深信不疑，他們遵照老薩滿的要求，對這些“惡魔骨粉”進行處理，卻招來另一場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