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城市靜默者 >第104章 鬥茶
    鄔金水把頭探進揹簍裏,深吸一口氣,這小子是個粗人,平日裏最多也就喝點土茶,哪裏聞得出什麼好壞來,卻是故作風雅:“此茶有龍井的清香,普洱的醇厚,鐵觀音的晶瑩別緻,絕非人間俗物小弟知道,普通白芒,在萍水縣城裏,也能賣到兩千一斤,這白芒乃是三姐親手炒制,乃是絕版珍品。小弟看,少說也能賣上三千”

    林巧看了一眼林銳,嘟着嘴低聲說道:“我不想賣了,小銳,咱們回去吧。”

    那鄔金水說得熱鬧,可林巧知道,那白芒原本被魚腥草串了味,能否賣出去,林巧心中原本就沒底。現在,又遇上馬斌這檔子事,林巧心中害怕,總覺得城裏到處都是惡人,打起了退堂鼓。

    還沒等林銳答話,鄔金水拍着胸脯喝道:“三姐,你是不是被馬斌嚇着了不怕不就是賣茶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不瞞三姐,小弟這萍水縣城裏,還是有些臉面的,哪裏都能說的上話”

    林銳邊吃麪邊說:“剛纔在馬斌面前,你說上話了嗎”

    鄔金水苦着一張臉:“林銳,咱倆是兄弟嗎”

    “是啊”

    “既然是兄弟,你戳人家傷疤呢”鄔金水抱怨道。

    林巧見鄔金水放不下面子,也是說道:“小銳,金水是你同學,有話你好好說,何必帶刺呢”

    林巧替鄔金水說話,鄔金水大爲受用:“就是林銳,你他媽的一點兄弟情面都沒有還是三姐疼小弟三姐,你的白芒就包在小弟身上,萍水茶商的茶鋪都在西城柳條街,那裏我熟,包你賣個好價錢”

    “白芒不賣了” 林銳說道。

    林巧不想賣茶,還擔心林銳不同意,聽林銳也這麼說,大大鬆了一口氣:“對對,咱們的白芒串了味,賣給人家不好,咱不賣了,回家”

    林銳嚼了一口牛肉,慢悠悠說道:“咱們不賣茶,咱們鬥茶”

    林巧一聽“鬥茶”二字,嚇了一跳:“小銳,你又要打架”

    林銳在磨山村打了兩架,第一架打跑了莫家兄弟,第二架搶了一株白芒。今天在這萍水西城碼頭上,又親眼目睹了林銳打垮了馬斌,這個弟弟今非昔比,拳頭有些硬。可林巧生性嫺靜,最不喜歡打打殺殺,即便林銳有通天蓋世的武功,林巧也不以爲然。她從來沒聽說過“鬥茶”這麼個說法,聽見裏面有個“鬥”字,還以爲要打架,心頭很是不爽。

    鄔金水笑道:“三姐雖然漂亮,但還是少見識小弟跟你解釋,這鬥茶,跟打架半毛錢關係都沒有鬥茶是有身份有地位有品位的上等人才能做的事,大家各自沏茶,比誰的茶好喝斯文得很別的不說,光那鬥茶的茶室,都是裝潢得跟宮殿似的。”

    “是這樣啊”林巧若有所悟。

    鄔金水說到這裏,突然想起了什麼,向林銳使了個眼色:“三姐你先坐着,我和林銳有點事要說。”說着,拉起林銳就走。

    鄔家麪館是座臨街的吊腳樓,樓下是麪館,樓上住家。鄔金水拉着林銳,轉到廚房後面,沿着一架寬只有半米的小木梯,上了樓,來到自己的房間,回頭看了看樓下的林巧,壓低聲音說道:“林銳,你小子確定是要鬥茶”

    “是啊,咋了”林銳點頭。

    今天一大早,林銳聽說白芒被魚腥草串了味,就打定主意,進城鬥茶只是這話沒向林巧和林鳳說明,怕她二人不幹。

    一般的茶商,都沒有什麼品位,他們收茶,只看品色和味道,品色要新要嫩,味道就只講究一個純正串了味的白芒,指定是賣不出去的。

    而鬥茶就不同了

    鬥茶也講究湯口味道,但是,鬥茶並不太關注味道是否純正,而更爲關注,色香味是否合乎品茶人的口味和心境

    說起這口味心境來,裏面的名堂就多了初級品其色香,中級品其氛境,高級品其意境,絕頂者品出人生百態、萬物變化。這裏面的東西,簡直堪稱玄學

    林銳精通鬥茶,這得益於古帆那糟老頭子。這老頭子外表邋遢,生活品位卻是極高,懂茶,也喜歡鬥茶。在上江城、京都那些大城市,林銳時常跟着古帆觀摩鬥茶,自己在外地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會忙裏偷閒去看別人鬥茶,久而久之,他成了鬥茶行家裏手。

    只是,這本事沒機會在萍水縣裏顯露。

    五嶺山區出茶,萍水縣城裏也有鬥茶,而且,鬥茶的品位也不算低。只是,相對於上江、京都的茶室,萍水縣的茶室實在是寒酸,林銳也沒興趣去觀賞。而且,鬥茶不是普通人能玩的,那是達官貴人的雅興,一場鬥茶下來,少則數千,多則上萬。林銳他的身份是個窮學生,跑去看鬥茶,和他的身份嚴重不符。

    所以,林銳雖然精通鬥茶,但在萍水縣,他連茶室在哪裏都不知道。

    鬥茶,嚴格意義上,是一種文化,或者一門學問。但真正能夠品出個中滋味的,少之又少絕大多數所謂的茶客,不過是附庸風雅,他們對於鬥茶的真諦並不瞭解,甚至,連茶味也品不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是滋滋於茶具、茶室那些品外之物。而真正醉心於茶本身的人,又帶有強烈的主觀色彩,對於味道的理解,也因爲心境和自身修養的不同,而大相徑庭,所以,嚴格意義上的鬥茶,並無輸贏之分,有的只是一種境界的高下

    正因爲如此,林銳纔想到了鬥茶

    只有鬥茶,纔有機會把串了味的白芒換成錢

    鄔金水連人的境界都品不出來,更不要說是茶葉的境界了。不過,他知道鬥茶是怎麼回事,尤其是這萍水縣城裏的鬥茶,意味着什麼。

    “林銳,你真要鬥茶”鄔金水問道。

    “廢話不鬥茶,我來找你幹嘛”林銳進城後,沒去茶鋪,而是來到烏家麪館來找鄔金水,就是想要鄔金水帶他去找鬥茶的地方。

    林銳在萍水縣城,秉承低調做人的信條,一般不在外面閒逛,免得給自己找麻煩。所以,他對萍水縣城裏的情況不是很熟悉,不知道縣城裏哪裏鬥茶。而鄔金水卻是個混世界的,雖然只是個不入流的小混混,整天跟在別人屁股後面敲邊鼓,但卻是個包打聽,道上的事門清。

    鄔金水上下左右打量林銳,像是不認識一般。

    林銳被他看得惱火,喝道:“看啥呢,老子又不是你的神仙姐姐”

    “自從見了三姐,這世上就沒有神仙姐姐了”鄔金水說道:“林銳,你可知道鬥茶的規矩”

    “都有些啥規矩,說說看”

    “其實規矩也不多,就一條。”鄔金水說道:“輸家要賠彩頭”

    鬥茶貌似是一種極爲高雅的文化行爲,其實,再高雅的文化,也免不得世俗

    所謂“鬥”,勝負之間,就一定要有代價否則,就談不上是“鬥”

    所謂代價,就是“掛彩”

    玩鬥茶的人,不是市井之徒平常百姓,而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上等人,那彩頭再低,也遠遠超出平常百姓的承受能力。那可不是打麻將,一局下來十塊二十

    在上江城、京都這些全國知名的大城市,鬥茶的彩頭,動則上十萬,要是像上江斑家這種世家大族,押上百萬的賭注也是家常便飯。

    萍水縣是個山區小城,城裏的有錢人雖然算不上是富可敵國,但玩鬥茶的人,必是縣裏的頭面人物,出手闊綽,彩頭少說也得好幾萬。

    林銳出身農家,在學校裏,整日省喫儉用,還是鄔金水領着他回家喫頓牛肉麪,便是打了牙祭。這窮小子居然要去鬥茶,簡直就是窮瘋了。

    鄔金水盯着林銳冷笑:“林銳,你他媽要是輸了,拿什麼走路難不成把三姐賣了馬斌那狗東西倒是答應要給五萬,你把錢拿去,可老子實話告訴你,五萬塊也不一定能走得了路上個月,在味香閣,一個外地茶商輸給了邱瑭,十萬都沒走得了路,結果被邱瑭打斷了一條胳膊”

    鄔金水說的邱瑭,也是縣一中的學生,和林銳鄔金水同班。

    邱瑭和林銳一樣,也是山裏人,林銳所在的磨山村,屬於棋盤鄉。而邱瑭的老家,是與棋盤鄉相鄰的渡口鄉。不過,邱瑭的家境,與林銳卻是天差地別。

    邱佔奎的爸爸邱佔奎,是渡口鄉鄉長

    在萍水縣下轄的二十一個鄉鎮中,棋盤鄉是最爲貧窮落後的,是純粹的靠山喫山而渡口鄉正相反,是全縣最富的鄉,gdp名列全縣第一。

    渡口鄉與棋盤鄉相鄰,卻佔着一塊好地。五嶺山山高林密,絕大部分鄉村散落在高山溝壑之間,很少有像樣的水田。而渡口鄉卻在一片平壩之上,土地平坦,隴畝成片,氣候溫潤,糧食產量頗豐,家家戶戶不愁喫穿。這也就罷了。渡口鄉最爲牛逼的是,盛產一種高山雲霧茶岫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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