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城市靜默者 >第105章 瑤土
    岫巖不是野茶,而是一種名貴養殖茶品。萍水縣產茶,厲朝歷代都是是朝廷的貢茶地。其中,岫巖就是貢茶之一。偌大個五嶺山區,偏偏只有渡口鄉出產正宗岫巖,其它地方要是種植岫巖,長出來的茶芽,模樣倒是像模像樣,可一過水,就不是那個味道了。

    岫巖在其它地方長不成器,在渡口鄉卻是枝繁葉茂,鄉中成片種植,家家戶戶都有幾分茶山,靠着祖輩傳下來的製茶工藝,種茶製茶。岫巖的名聲遠播海外,全國乃至海外客商爭購渡口鄉的岫巖。渡口鄉靠着這小小的岫巖,富甲一方。

    渡口鄉邱家在五嶺山區,赫赫有名

    邱家祖上是官府任命的採茶官,專爲朝廷收購極品岫巖入貢。到了邱佔奎,已經是第八代了。邱佔奎亦官亦商,身爲鄉長,是渡口鄉的龍頭老大,身爲茶商,又是萍水縣實力最爲雄厚的茶商憑藉着手中權力,壟斷了岫巖產銷。渡口鄉所有的岫巖茶葉生產銷售,全都被邱佔奎一手把持。他深諳囤積居奇奇貨可居的道理,把銷量控制在最低限度。渡口鄉的岫巖原本就供不應求,經邱佔奎一番炒作,價格高得更是離譜,上等品居然賣到了五千塊一兩,這還得看邱佔奎的臉色,若是關係不到位,哪怕出十倍的價錢,也買不到。

    邱家累積數代,人脈極廣,各種關係遍佈五嶺山乃至上江城,可以說,岫巖銷售到哪裏,他的人脈關係就延伸到哪裏。正因爲如此,邱佔奎這個小小的鄉長,卻是萍水縣城的一霸,連縣長都要忌憚他三分。

    邱佔奎的兒子邱瑭在縣一中,以官宦世家自居,別說是農民的兒子林銳,就是富商官宦的子弟,那邱瑭也不放在眼裏。邱瑭倒也長得一副好相貌,身材挺拔,相貌英俊,還有一手絕活,品茶鑑茶乃至鬥茶,是個裏外行家。在縣一中,那就是個男神級的人物,女生見到他就心慌臉紅。邱瑭喜歡在縣城各個茶肆中鬥茶取樂。那邱瑭原本就是行家,又仗着邱佔奎的勢力,別人都讓他三分,鬥茶從未輸過。

    其實,鬥茶這個行當,要說雅,也算是雅,鬥茶的茶客,都是品茶高手,一聞一瞥,都是學問但要說俗,也是俗到了家,鬥茶其實就是賭博那是要真金白銀的。這就像鼓搗古董一般,外行人最好站得遠遠的,否則,便是喫虧在眼前。

    上個月,一個上江城富家子弟來萍水縣,閒的沒事,去味香閣鬥茶。這富家子弟自以爲來自上江城,沒把萍水這小地方的人放在眼裏,言語之間頗爲傲慢,也不知從哪裏得來一種名貴茶品,自以爲天下無雙,和邱瑭較上了勁。那邱瑭在縣城裏也是橫行慣了,哪裏忍得下這口氣,拿出極品岫巖來,又使出看家本事。那富家子弟大敗虧輸。雙方約定彩頭三十萬,那富家子弟沒帶那麼多現金,更沒把邱瑭放在眼裏,扔下十萬塊就想走人,邱瑭一聲冷笑,兩邊的人一擁而上,打斷了那富家子弟一條胳膊。邱瑭扔下那十萬塊,揚長而去。

    那富家子弟吃了虧,想通過關係擺平邱瑭,卻被邱家人搶先一步,打通了上江城的關節,富家子弟欲告無門,最後,反倒上門給邱瑭賠禮道歉,這事纔算罷了。

    邱瑭擺平了上江城的人,名聲大噪,轟動一時。這件事,林銳也是聽說過的。

    鄔金水說道:“鬥茶斗的是彩頭,拿不出彩頭,那就是鬥命你他媽的不要命,老子也懶得管你,可我三姐是無辜的,憑什麼要跟着你捱打你要鬥茶,老子堅決不答應”鄔金水一口一個“我三姐”,把林巧當了親姐。

    林銳說道:“我聽你說過,有個地方不要彩頭。”

    鄔金水呆了呆,吐了一口氣:“林銳,這萍水縣城裏的確有不要彩頭的地方,可那地方,你想都不要想”

    “爲什麼”

    鄔金水嘰裏呱啦,說出一個緣由來。

    原來,萍水縣地處五嶺山腹地,交通閉塞,資源匱乏,貌似不毛之地,可上帝是公平的。萍水縣境內盛產高山岩茶,比如渡口鄉的岫巖,在全國都很有名。茶葉是萍水縣的重要經濟支柱。萍水縣城也就成了一個茶葉貿易集散地,各鄉出產的茶葉,雖有優劣之分,但畢竟都是高山岩茶,適合不同層次的消費者,卻也是一件好事。

    萍水的茶葉吸引了全國各地茶商。萍水縣茶葉種類繁多,即便是同種茶品,也有優劣之分。每到茶葉出產的季節,各路茶葉大亨相互鬥茶,以定優劣,是萍水縣相傳已久的規矩。

    這種鬥茶,斗的不是彩頭,而是茶葉的品級。

    獲勝者,倒也風光,茶品價格飆升,銷路旺盛,一夜暴富。如果鬥敗了,茶品就要降低品級,降價銷售,甚至淪爲無人收購的境地,那就只有破產了。一個百年品牌,瞬間灰飛煙滅。

    所以,這種鬥茶,不要彩頭,卻比鬥彩頭更爲殘酷。關係到一個品牌的生死存亡

    參加鬥茶的,都是萍水縣城裏赫赫有名的茶葉大亨,一般的茶農,沒資格也必要去鬥茶,他們都是依附大茶商,由大茶商統一代理。比如,邱家代表的,就是渡口鄉的所有茶農。

    鄔金水說出緣由來,斜眼瞪着林銳:“且不說鬥茶,觀看鬥茶的,都是縣裏的有頭有面的大茶商,你一個窮小子,家裏沒有半分茶山,連觀看的資格都沒有,只怕連大門都進不去”

    林銳悠悠說道:“進不進得去,試了再說嘛。”

    “你他媽的就是進去了,也鬥不成”

    “爲何”

    “有資格鬥茶的,都是有名的茶商,你小子不過是採了幾片野茶,有什麼資格去鬥茶”

    “還是那句話,試了才知道。”

    “林銳,你小子是鐵了心要去鬥茶”鄔金水苦着臉說道。

    “你說呢”林銳還是一副悠悠哉哉。

    鄔金水苦口婆心:“林銳,就算你小子踩了狗屎運,人家讓你參加鬥茶,結果只怕更慘輸家的茶葉,要當着衆人面,全部銷燬林銳,我三姐的白芒,雖然也是上品,可鬥茶的茶葉,哪個不是上品誰敢保證你們一定能贏要是輸了,那可就是血本無歸倒不如找一家茶商賣了,還能賣個好價錢”

    “毀了就毀了唄”林銳若無其事。這條規矩,林銳也是知道的。上江城的鬥茶,也是這個規矩。

    鄔金水盯着林銳:“林銳,你小子這口氣,莫非認定白芒不會輸”

    林銳笑了笑,不置可否。

    在上江城,他跟着古帆去見識過一場鬥茶。其中一方用的是國品毛尖,結果,輸給了一種名爲“瑤土”的茶品。那“瑤土”外形很像白芒,但味道,卻比白芒更爲醇厚,既有白芒的縹緲,更透着塵世的厚重,是精品中的精品。據說,瑤土可以不可求,世上沒幾個人見過真正的“瑤土”那場鬥茶結束後,古帆想去找那個茶客一探瑤土的究竟,那茶客竟然如人間蒸發一般,竟然杳無音信。

    昨天晚上,林銳剛見到林巧炒出來的白芒成茶,就覺得那茶色極像瑤土,但林銳也沒往深處想。茶色相似的茶葉,多了去了。林巧林鳳手再巧,可畢竟只是兩個山裏丫頭,哪能炒出傳說中的瑤土。

    今天早上,林銳發現白芒被魚腥草串了味,那茶味,與瑤土也是極爲相似 林銳心頭暗暗起疑,難不成,林家那三個傻丫頭陰差陽錯,還真的炒出了瑤土

    魚腥草的氣味,極爲濃烈,可串百味,如果在白芒的炒制過程中,直接摻入了魚腥草,那魚腥草土腥味,必然會完全掩蓋白芒的清香。這樣的白芒,肯定徹底毀了

    然而,林家三姐妹炒制的白芒茶葉,並不是被魚腥草直接污染的。而是魚腥草殘留在鐵鍋上的氣味

    這三個傻丫頭在炒制白芒之前,仔仔細細把鐵鍋刷了無數遍,又暴曬了一個下午。殘留在鐵鍋的氣味,其實,已經極淡了。只是,白芒實在太過嬌氣,那淡淡的土腥味,還是沾染上了白芒。

    白芒臨淵而生,餐風飲露,乘雲帶霧,其氣味色澤,有云霧蒸騰的氣象,如天外飛仙一般。但卻少了些泥土的厚重感。飄飄如仙之中,缺乏根基

    然而,白芒沾染上的這極爲淡薄的魚腥草,而那殘留的魚腥草味,正好爲世外仙子的白芒增添了入世的根基

    萬物生於天地之間,都是接天連地,華夏文化講究的是天地合萬物如此,茶葉也不例外

    所以,沾染了些許魚腥草味的白芒,味道不多不少正合適,境界發生了質的變化

    那是一種掉落凡間的仙子的氣質,讓人倍感親切而又頂禮膜拜

    林銳嚴重懷疑,這串了味的白芒,就是瑤土

    瑤土是無價之寶,是茶中皇后,瑤土一出,無人匹敵

    然而,這只是猜測。要想印證,只能通過鬥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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