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外面溜達着,蘇軾讚道:“元澤是衙內,可心好。仲鍼是宗室子,人卻誠懇,安北,這兩人跟着你學了不少,可最要緊的是人學好了,這纔是終生受用無窮的好處”
沈安覺得自己的臉皮很薄,所以就臉紅了。
“從蜀中一路出來,那幾乎就是九死一生,安北你是沒去過,一般人怕是會被嚇死走陸路安北,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蘇軾說了一通蜀道難,然後馬上做了一首詞,聽的沈安一臉木然,內心卻極端震撼。
這貨竟然這般有才
隨口而已啊
可那詞卻讓沈安覺得自己怕是窮一生之力都沒法做出來。
這就是天才
從此刻開始,這位蘇仙將會給東亞大陸不斷的驚喜,那一首首詩詞,一篇篇文章,將會震古爍今,讓人敬仰。
這位就是文壇巨擘,可對政治卻是個小白,對人性更是懵懂
按照歷史走向,他的後半生就是個悲劇。
你娃的運氣真好,竟然遇到了哥。
沈安笑了笑,說道:“其實水還可以過濾。比如說用紗布包裹着細紗再加上明礬那水就很清亮了,煮開之後就能隨便飲用。”
蘇軾愕然回身,喃喃的道:“那他們可知道”
他們當然知道
“他們當然知道,子瞻兄,這只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而且說句實話,最安全的還是蒸餾。”
沈安違心的在辯解着,可卻有些無力。
蘇軾卻接受了這個解釋,說道:“原來是這樣啊”
得,沈安對這廝完全是絕望了。
他不但是政治小白,還是人性白癡。
但他偏偏是文學天才。
不,是超級天才
他籠罩了東亞這塊大陸三百年,無人能出其右。
在他的陰影下,那些所謂的文壇巨擘們都在瑟瑟發抖,倭國人、朝鮮人,以及後世的世界,對他的評價之高,大抵會讓那些第一次接觸的人感到震驚。
沈安覺得那兩個小子過分了些,該收拾。
最近朝中無大事,趙禎很清閒。
清閒之餘,他喜歡在宮中散步,看着那些秋風之下的屋宇,顯得有些蕭瑟。
“官家。”
路上遇到的宮人都是避在路邊,微微垂眸。
大宋皇帝的尊嚴不需要下跪來體現,這是一種進步。
那一雙雙恭謹的眼睛裏,趙禎沒有看到關切。
這些都不是家人,不是親人。
他緩緩行走在後宮之中,那些嬪妃都驚喜的福身,然後期盼他能來自己這裏。
朕就是一塊肥肉啊
男人喜歡女人是正常反應,可作爲皇帝,趙禎卻覺得自己成了一塊肥肉,不是他在寵幸女人,而是女人們在寵幸他。
他覺得有些悲哀。
“官家。”
曹皇后稍微好些,但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也帶着些許分肥肉的興奮。
這讓趙禎很難受。
朕就是一個孤家寡人。
他失望的回去了,留下一宮幽怨。
官家看着有些了無生趣的模樣,作爲身邊人,陳忠珩得想辦法開導。
“那蘇軾病了,沈安不說開藥,只是讓他喝水,喝了肚子滾圓,然後去城外坐車顛簸”
趙禎依舊沒反應。
陳忠珩一咬牙,就說道:“趙仲鍼和王雱用雜學來戲耍了蘇軾”
他正準備往下細說,趙禎突然說道:“都是奸猾之輩”
得,這下起反作用了。
陳忠珩覺得沈安要是知道了他說趙仲鍼和王雱的壞話,絕對會和他絕交。
趙禎端起茶杯,看着那渺渺的水汽,說道:“那個蘇晏如何了”
“蘇晏誰”
陳忠珩一陣回憶,纔想起了蘇晏是誰,然後就傳令到皇城司。
“官家探問太學蘇晏的近況,馬上,要快。”
皇城司的效率真是槓槓的,不過是下午,消息就傳了來。
趙禎沒喫午飯,此刻在喝茶,看着有些萎靡不振。
官家老了啊
陳忠珩心中嘆息,然後接過一張紙,看了看,說道:“官家,那蘇晏的父親叫做蘇義,如今在城中汴河的碼頭上扛活幹苦力,每日掙錢倒是勉強能讓父子倆喫飽飯。”
“蘇晏呢”
趙禎一想到勉強喫飽飯就怒了。
那麼好喫的太學饅頭他竟然喫不上嗎
這個世道有問題
趙禎從未覺得自己治下的大宋那麼醜陋,他摔了茶杯,外面的人聞聲進來,見他面色鐵青,都束手而立。
官家可不經常發脾氣,這是怎麼了
有人瞟了陳忠珩一眼,幸災樂禍的想着這人怕是惹怒了管家,少頃就會被收拾。
同行是冤家
,宮中的日子很孤苦,唯一支撐下去的動力就是往上爬。
哪怕是個未成年的內侍,也會憧憬着往上爬,然後有人給自己使喚
陳忠珩看了一眼這些人,對他們的心理活動了如指掌,他沉聲道;“都出去”
有人看了趙禎一眼,見他沒反對,大家這才悻悻的出去。
“蘇晏在幹什麼”
“蘇晏跟着蘇義在幹苦力”
汴梁是京城,京城就代表着人口衆多。
而且從汴梁往北方和西北去,這一路都是屯兵地,無數將士在防備着遼人和西夏人可能的進攻。
那麼多人,每日耗費的糧食和各種物資就是個天文數字。
而南方就是最大的物資供給地。
每天都有大量的物資從水路轉運而來,在汴梁卸貨。
陸路當然也行,但走陸路的話耗費太大,不管是車馬還是送貨人,這一路的嚼用都能讓人肝顫。
經常會有送十斤糧食到達目的地,只剩下三四斤,甚至是兩三斤的奇葩事。
這不是貪腐,而是人馬一路的嚼用耗費。
所以水路就是最佳選擇,而隋煬帝開運河可不是爲了自己四處玩耍,而是看到了開水路之後的莫大好處。
汴梁城內河流縱橫,汴河是其中的翹楚。
汴河是城內第一大河,也是汴梁城溝通外界的動脈通道。
“看好拉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