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進尉遲慕略微有些迷茫的眸子中,緋煙的脣微張,說不出半個字來,怎麼會,他居然不認識自己了嗎怎麼會呢
屋中安靜了幾秒,緋煙強忍住心顫,往前走了兩步,來到牀邊,向面前的人緩緩地伸出了手。一定是他還在發熱,沒有完全清醒,也對,沉睡了這麼久的人如今醒來,難免會有一些神志不清,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本來他就傷得挺重,說是一點後遺症都沒有,也不太可能。
緋煙心中不斷地勸慰着自己,不要多想,卻還是忍不住鼻尖泛酸,隨着手一點點的接近,她的眼中騰起些許霧氣,讓她將尉遲慕的面容看得並不真切。緋煙抿了抿脣,強壓下淚意。
他若真的不記得自己了怎麼辦
不會的,或許真的是他剛醒過來,沒有看清楚自己的面容,所以沒有認出來。
難道他還在怨自己嗎
短短几秒中,腦海裏飛速的閃過數個想法,卻在自己的手腕被男子溫熱的手掌握住的那一刻,一切都戛然而止。
尉遲慕以爲自己還在夢中。
記憶停留在胸膛被緋煙的劍刺中的那一刻,之後他不記得他是如何被人救活的,只隱約的記得一個個忽明忽暗的夢魘。
夢中,人來人往,他卻記不住哪怕是一個人的面容,他站在一切之外,望着那些或悲或喜或瘋狂的人,心中無絲毫波動,直到有一日,他聽見一聲聲的呼喚,淡而遠,若有若無,卻讓人忍不住爲之駐足,忍不住轉向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
於是,穿越層層雲霧,跨過濃重的黑暗,他終是從某道邊緣走了回來,掙扎着睜開了沉重的眼,模糊中看見那個自己魂牽夢繞的身影,第一個想法便是,他定是在做夢,直到握住女子纖細的手腕,感受到手心傳來的細膩感,他的心中才有了一絲真實感。
不顧四肢涌來的乏力感,不顧兄控傳來的痛感,尉遲慕手臂用勁,將緋煙拉到了自己的胸前。
緋煙顯然有些措手不及,望着距離自己相當之近的面孔,愣愣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空氣凝固了良久,緋煙纔回過神來,臉頰騰上一層薄紅,剛想掙扎,耳邊卻是響起一個微弱的聲音。
“煙兒,別動”
短短的四個字讓緋煙瞬間僵在原地不敢動彈,她差點忘了,尉遲慕的身上還有傷,可是與剛剛醒來的人,保持這樣近的姿勢,也太奇怪了一些。
看出緋煙心中所想,尉遲慕微微皺了皺眉,又將緋煙拉近了一些,靠在她的肩上,輕呼了一口氣,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就讓他胸口處一陣撕痛,背上滲出絲絲冷汗。
雖然有些彆扭,但是自始至終緋煙都是順着眼前這個剛剛醒來沒多久的男人,察覺到他微白的面色,緋煙下意識地輕咬了一下嘴脣,猶豫了幾秒後,輕聲道,“你胸口的傷還未痊癒,別太用勁,傷口撕裂就不好了。”
聽聞緋煙這般說,尉遲慕緩緩地合上了眸子,調整了一下呼吸,聲音微啞,“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緋煙頓了頓,反問,只是她沒說出口,他口中的知道,是知道她中了蠱毒要用孩子的性命來換,還是知道寧悠所做的一切都不關他的事,亦或者,知道他是故意讓自己傷了他
卻不想,尉遲慕的下一句話,讓她的心跳生生的漏了一拍。
“對不起。”
短短的三個字,敲擊在緋煙的心尖上,讓她努力了兩次,張了張嘴都吐不出半個字,微咬了咬牙,平復了一下心緒,緋煙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爲什麼和我說對不起”
伏在緋煙的肩上,尉遲慕的聲音淡而遠,“對不起,怪我擅作主張,沒有和你商量,就出那般下策,讓我們之間的誤會一再擴大,甚至讓她人從中插足,煙兒對不起。”
原以爲他會急於解釋自己那般做的原因,會告訴她寧悠已經得到了該有的懲罰,甚至會怨她,可是想象中的一切都沒有發生,反而是他先做出了讓步。
“煙兒我比誰都清楚,你有多麼期待那個孩子的降臨,我也是可是,在我心中,孩子還可以再有,但我的愛人,我的煙兒,只有一個”未等緋煙迴應,尉遲慕便自顧自地說着,聲音也越發得減弱,聽得緋煙的心一陣抽痛。
“所以,你就故意丟了劍,讓我刺傷你,是嗎”
緋煙淡淡的聲音,讓尉遲慕微微一愣,繼而輕笑一聲,“與你所遭受的那些相比,受這一劍本是應該”
尉遲慕緩緩地睜開眼,與緋煙稍稍拉開一些距離,眼眸中略有些疑惑,“煙兒,你怎麼會這麼想”
忽地察覺到自己前後態度與話語的轉變有些矛盾,緋煙抿了抿脣,不知該從何說起。
盯着眼前的女子又看了許久,尉遲慕終是輕嘆了口氣,重新將緋煙拉入了懷中,“我親手給你喂藥,讓你承受那般苦楚,又沒將前因後果說清,讓你一人面對種種險境。依我看,煙兒的那一劍,實屬是輕了”
緋煙聞言,伸手輕推了一下面前的胸膛,下一秒便毫不意外地聽見了男人因疼痛而發出的吸氣聲,她這才擡眸,將尉遲慕看定,“你因這傷,已經睡了整整五天了,還算輕差一點,你就回不來了,你知道嗎”
擡手將女子的手握住,尉遲慕苦笑一聲,“疼煙兒,你輕點”
“輕”緋煙白了男人一眼,從他的懷中掙脫出來,走到桌前,取了藥瓶和紗布,“剛剛還說什麼,那一劍輕了”
可是話還未說完,緋煙卻是感覺自己被人從後面擁住,手中的動作瞬間一頓,驚呼道,“你在做什麼你還不能隨意走動。”
“呵”尉遲慕攬着緋煙的肩頭,輕笑一聲,“這點小傷,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但,煙兒你這是在擔心我嘛”
緋煙僵在原地一動不動,生怕讓他用勁將傷口撕裂,聽她說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擔心是啊,擔心大名鼎鼎的信陵王在這裏有什麼閃失,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聽這話,尉遲慕伸手將緋煙手中的東西拿過放下,將她轉過身面向自己,俊容上帶着些許暖意,“煙兒。”
“幹嘛”
“煙兒”
“什麼事啊”緋煙耐着性子迴應。
“煙兒”尉遲慕的嘴角噙着一絲淺笑,雖臉色蒼白,但仍舊讓緋煙心尖一顫,“醒來能看到你,我很高興。”
好不容易說服尉遲慕回到牀榻上,並且手忙腳亂地給他換好藥,緋煙這才歇下來。
不禁有些面紅心跳,不知怎的,經歷過這些,尉遲慕似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總愛說一些奇奇怪怪,讓人容易臉紅的話,而且那個眼神深情得實在讓緋煙有些不知所措,這個人,傷口分明在胸口,她怎麼覺得尉遲慕更像是腦袋傷到了呢
接連幾天,緋煙走到哪,尉遲慕就想跟到哪,哪怕被緋煙勒令在牀榻上休養,他的目光也會一路追隨着女子的身影。
這日,緋煙熬好了藥,來到尉遲慕的牀榻邊,素手端着瓷碗,用小勺舀了一勺藥汁,湊到嘴邊吹了吹,確定不燙了,才遞至尉遲慕脣邊。
望着這般的緋煙,尉遲慕鬼使神差地伸手握住了女子的皓腕,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接過那碗藥汁一飲而盡,隨即稍一用勁,將緋煙拉上了牀榻,圈在懷中,不由分說地將臉埋在了女子的頸窩,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讓緋煙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你這是做什麼”緋煙呆了一呆。
尉遲慕懶懶地擡起頭,眸子中映着女子的臉龐,“煙兒,能遇上你,是我尉遲慕今生最大的幸運。”
“噗,”聞言,緋煙忽地笑了,伸手佯裝不滿地推了他的胸膛一下,“好好的說這個做什麼別鬧,放我下去,晚膳啊”
可話還未說完,卻是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下一秒,她的後背便着了牀榻,而尉遲慕則是雙臂撐在她的雙耳邊,眸色微閃,俯視着她,男子如墨的長髮散在腦後,平白地添了幾分邪魅之感。
“你這又是做什麼”緋煙一驚,目光有些閃躲。
將緋煙的神情看在眼裏,尉遲慕輕笑一聲,聲音微微有些低沉,帶着些許勾人的意味,“本王左思右想,此生怕是隻有以身相許,才能償還你爲我所做的種種了。”
緋煙一愣,意識到尉遲慕接下來可能要做些什麼,她不禁面色一紅,伸出手指想去戳男人的胸膛,卻是半途被男人截住,握在手心中捏了捏。
就在周遭的氣氛漸漸曖昧時,忽地屋外傳來一陣馬蹄聲,接着門應聲而開,火的聲音急急地傳來,“王爺王爺,有急報”
看着面前人迅速黑下去的面色,緋煙偷笑一聲,扭頭便看見神色吶吶,不知改進還是退的火,滿臉的驚惶站在原地,“王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