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也許,運氣真的不錯。可不知是不是方纔那道寒意森森的目光,讓我心裏泛起了莫名的擔憂,歌舞伎的命運會是怎樣的呢靠技藝取悅主人,總有老去的那天,哦,不對,我和合德不會老去可是心總會老的
我猶猶豫豫地向前走着,從卑賤的舞伎到高貴的皇后,從姐妹二人的相依爲命到共侍一夫的風流繁華,那芒芒無主的感覺從未在心底消散過,這縷孤獨和彷徨已經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纏繞着我,直到死亡
丫鬟小草告訴我們,公主還是第一次讓剛進府的歌舞伎住二等房,想必是要重點栽培我們。但這樣一來其它歌舞伎恐怕會對我們有些敵意,府上的歌舞伎衆多,能得頭籌獻藝的也就那麼幾個,其中的排擠和爭鬥自然不言而喻。
“宜主姑娘,你要當心一些,府上幾位頭牌舞伎都是曼仙師傅教習出來的,如今公主特意把你安排給她,決計是要培養你做頭牌了,你明日過去,四大舞伎定會給你下馬威的。”
“姐姐。”合德擔憂地看着我。
“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我還不瞭解你,你就是太好說話了。”合德皺起眉頭:“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不許瞞着,我可不是好欺負的。”
我笑着點頭,心裏卻有些煩亂,自小就聽大娘和僕人們的冷嘲熱諷,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卻又躋身到另一個是非之地,而且還是等級森嚴的公主府。
次日,我早早趕往練舞房,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府上四大舞伎已經坐在那聊天了。
“你還說趙老頭的兩個女兒是少見的美人,沒想到這麼不懂規矩。”
“唉,沒辦法,終歸是小門小戶,怎登大雅之堂。”
“那是,草雞再怎麼撲騰也飛不起來啊。”一個女子掩口蔑笑,眼角的那抹嫣紅分外刺眼,是昨天屏風後面的那個女子,她見我看她,便狠狠瞪了我一眼,我着實有些詫異,不至於吧,又沒什麼深仇大恨。之前大娘罵我們,倒還能理解,畢竟誰都不會喜歡自己夫君跟其它女子生的孩子。但這位“嫣紅”少女就讓人有些想不通了,我不過一個才進府的舞伎,她已是地位穩固的頭牌,犯得着這麼發脾氣嗎。
“你們四個各舞一曲給她看。”曼仙師傅幽幽地開口,別說是其它人,就連我都詫異萬分。
她竟然叫四個頭牌舞伎跳舞給我看這是何用意我錯愕地看着曼仙師傅,畢竟那位“嫣紅”少女此時的眼睛已經兇光畢露了。
曼仙師傅當然看出氣氛的變化,不過顯然不以爲意,反而悠閒地在椅子上坐下,對那位嫣紅少女說:“鳳蝶,你先來。”
鳳蝶雖然雙眼冒火,但卻不敢違背曼仙師傅的話,上了練舞的臺子。她穿着茜色紗裙,手上執着銀紅的絲綢,在臺上娉婷起舞,整個人好似一枝在寒風中舞動的紅梅,舞姿果然一流。
而後另外三個舞伎,蜻蜓、孔雀和白鷺也都分別跳了舞,真是各有千秋,讓人驚歎。我留意了一下,方纔奚落我的時候,孔雀和白鷺都跟着鳳蝶說笑,唯有蜻蜓坐在一旁默不作聲,而且她看上去很溫柔,眉宇間含着書卷氣,肯定是當中品性最好的一個。
“你可看好了”曼仙師傅問道。
“是的。”
“把她們方纔舞的再舞一遍。”
“啊還請師傅見諒,宜主舞技淺薄,怎敢東施效顰。”
“不妨,把你能舞的都舞出來,不許隱瞞。”她擡頭覷了我一眼,語氣裏有着不容反抗的嚴厲。
“是。”我怯怯地應了一聲,朝臺子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