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妃入宮牆 >媚殤(三)
    她依舊平靜地做着她的皇后,皇上卻莫名其妙地着了慌。

    “這段時間,你們就先別進宮了。”他揉着太陽穴,愁悶異常。

    “怎麼,是不是她說了什麼”母親趕忙問道。

    “說什麼呵,她什麼也沒說,什麼也不說。”他苦笑起來,眼中一片灰暗。

    我和母親面面相覷,直到去她寢宮用膳,才知道是什麼意思。她不說話,只要是我們三個人的話鋒,她一律不接,如果特地跟她說,她也只淡淡應一聲。

    “當着宮娥內侍的時候她還勉強給個面子,說一句答一字,私底下,她根本就不開口。”

    “不過是一時生悶氣嘛,姨父何必這麼緊張。”我皺起眉頭,這個女人真是夠了。

    “一時一個多月了,什麼都不說。”他搖着頭,落魄的神情好似在荒野迷途的旅人:“她要是永遠不跟我說話怎麼辦那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母親無言,帶着我出了皇宮,沒多久便纏綿於病榻。

    “孩童時候,父親就特別寵愛她,說她天賦異稟,定能耀武家門楣。長大後我定了親,你爹上門拜訪,看到她之後眼睛就移不開,一直念念不忘。再後來”

    “沒錯,是我向皇上獻的殷勤,我就是不甘心,爲什麼永遠都要活在她的陰影裏。但凡見過她的男人,眼中就絕對容不了我嗎”母親迷迷糊糊地攥着我的手,說的話卻異常清醒。

    “娘,就像你說的,她不可能永遠被人捧在手心,我會替你報復的。”

    母親的病逝,讓皇上十分歉疚,我伴在他身側,成了他的安慰。我向來喜歡被疼愛的感覺,總是膩着他撒嬌,只是偶爾會想起當年他抱着襁褓時的眼神,他是把我當做女兒來寵麼

    又或許,我只是母親的替代,而母親又是那個女人的替代。

    “姨父,明日你就別上朝了,我們去碧煙池釣魚好不好”

    我搖着皇上的胳膊撒嬌,對面的她依然不動聲色,纖纖玉指執起瓷杯,慢慢地啜着,彷彿什麼也沒有聽見。

    這女人着實厲害,一年多了居然依舊少言寡語,冷漠到底。她不怕把皇上的耐性和情意耗盡麼

    我真的不懂,永遠不懂。

    皇上對我有求必應,只一件事遲遲沒有準信,就是壓垮母親的那兩個字名分。

    我和哥哥商量,他卻笑得輕鬆:“這還不容易,你讓皇上喫喫醋不就行了。我妹妹這般美麗,哪個王公貴胄不趨之若鶩,到時候皇上一緊張,馬上就封你爲妃了。”

    由哥哥籌備,請了許多王孫公子和風流雅士在宮中舉辦賞花宴。

    皇上的興致很高,欣抃地看着我們飲酒作詩,幾個公子圍繞着我,我便順勢和他們鬧成一片。只是,皇上的臉色似乎並未改變,嘴角還帶着笑意。

    “這不會是霓之蝶吧”她起身走到一盆花面前,細細觀賞。

    “娘娘認得它”一個俊逸少年立馬站了起來,語氣興奮,眉梢眼角皆是歡喜:“我把這花帶回京城的時候沒一個人認識,還真是失落。”

    “我是在遊雲雜記裏看到過,說此花長於山谷,花期短暫,綻放時若彩蝶棲霓,幽冶豔麗。”她俯身輕嗅,瑰麗的花瓣彷彿真的化做蝴蝶,停在她的指尖。

    少年欣喜地走到她身邊:“娘娘也看過遊雲隱士的書嗎總算遇見知音了。可惜他只是一時興起,略傳出幾卷,知道的人很少。”

    “是啊,實在遺憾。我還是小時候在我爹書房裏亂翻,看到的殘卷。讀了之後滿心想着遊冶天下,四海爲家呢。”她眼中盪漾着年少時的韶光,菱脣似染了花魂的精魄,輕輕一揚,便把百花爭妍的美景變成了陪襯。

    少年連連點頭,眼中燃着傾慕的光:“是的,我當初也是一心想着去遊歷,苦求了父母三年,總算得償所願。娘娘若有興趣,我願把遊歷時做的畫卷和詩文奉給您看,文采畫工雖不值一提,但奇聞異事和風土民情還可以勉強看看。”

    二人的對話雖不大聲,但衆人早就好奇不已,都凝神聽着。這位齊公子我曾聽哥哥發過牢騷,說他在貴族中最難打交道,總是一副清高模樣,連王侯權臣都不覷在眼裏,但才華橫溢,一作難求。今日倒好,居然肯把所有作品呈給她看,還說的這般謙遜。

    “好啊,一定很有趣味、”她話未說完,卻傳來一陣驚呼。

    “皇上,您覺得怎樣,是不是頭風犯了”內侍焦急地詢問,我的心彷彿被紮了一刀。

    賞花宴不歡而散,真是弄巧成拙,我照顧了皇上幾天,才知他根本就沒犯病,不過是苦肉計而已。但他顯然也沒如願,她雖來探看過幾次,卻只詢問太醫和內侍,對他並未多言。

    “皇上、”一個內侍走了進來,神色有些爲難。

    “說。”

    “那個齊公子讓內官把畫作送到中宮了,還送了盆什麼解憂花,不過娘娘沒收,只留了畫作說得閒了再看。”

    他一拳錘在案上,又摔碎了一旁的藥碗,仍不解氣,最後扯下腰間的荷包扔到地上。這荷包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我深吸了口氣,由怨轉喜,他終於開始恨她了。

    “皇上,上官大人求見。”

    “不見。”

    “說有要緊政事。”

    “讓他進來吧。”

    我知道他們談不久,便只退到屏風後面等着。政事很快議完了,皇上便欲言又止地問起夫妻相處之道。

    沒聊幾句,上官儀顯然被這位皇后的所作所爲驚呆了,身爲人婦,居然不跟自己的夫君講話,天天相敬如冰,在他這臣子看來,簡直是大逆不道。更可氣的是,九五至尊的皇上居然不加以責罰,反而還想着如何轉圜。

    “陛下,這樣的皇后爲何還不廢了”上官儀搖頭嘆息,聲音甚至有些悲慟。

    “這”他頓時語塞,我險些笑出了聲。

    “陛下龍體欠安,她不陪在身側爲您寬心解悶,反倒給您徒增煩惱,着實讓人寒心。更何況這幾年她還干涉朝政,險些讓陛下大權旁落,臣甚爲憂心。”上官儀繼續乘勝追擊。

    皇上低頭沉思,我則止不住地振奮,時機來得太突然,倘若能讓他逞一時之氣廢了她,這場報復之戰真是意想不到的勝利。

    我醞釀了一下情緒,用手絹拭了拭淚痕,輕輕走到他身邊:“姨父,有件事玉兒不知該不該講。那年小公主突然離世,姨母她、她嘴裏一直說着要報仇,只怕是以爲所以她這些年都如此冷漠”

    “什麼,她、她居然懷疑我我當時是很難過,但怎麼可能做出那麼殘忍的事”他憤然起身,眼中卻滿是悲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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