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妃入宮牆 >媚殤(二)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驚惶的聲音劃破夜空,我被吵醒之後也捺不住好奇,跟着衆人朝她的寢宮跑去。

    自從傳出謠言,她便緊張地將小公主抱回寢宮,親自照看,這大半夜的,能出什麼事

    這怕是她一生中最狼狽的時候了,髮絲凌亂、衣裳不整地跌坐在冰冷的地磚上,蒼白的臉上淚痕斑斑,那雙比星辰還璀璨的美眸滿是悽惶。

    “孩子呢,你們把她抱到哪去了”她看着空蕩蕩的搖籃,顫抖的身體似寒風中的弱柳。

    衆人連忙將寢宮翻了一遍,自然一無所獲,又打着燈籠去殿外尋找,我只聽到門外鬼魅般的竊語。

    “不會是被暗中處理了吧”

    “誰知道呢,也許有其它人藉機下手也說不定。”

    母親走過去想把她扶起來,她卻將頭一偏,避開了,冷漠的神情彷彿煽了母親一巴掌。許多人說她嬌橫、霸道、工於心計,卻不知她最厲害的武器是冷漠,記不清多少次,她就那麼冷冷地看着皇上,他便立馬投降了。

    “娘娘,我們在東邊的亭子裏看到了小公主、”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來,連外裳也沒披就跑了出去,纔出宮門便摔在雪地上。

    年長的女官將襁褓抱了過來,即便燭火昏暗,依然能看清她眼中的悲慟和憐憫。

    一片死寂

    她緊緊抱着襁褓,淚眼中彷彿沾滿了破碎的冰凌,身子突然向前一傾,嘔出一口鮮血:“此仇不報、”

    她沒有說下去,決絕的目光已讓我們倒吸了口涼氣。母親臉色慘白,我也跟着害怕起來,她到底會把這仇恨歸到誰的身上

    注:青銅個人是不太贊同武則天掐死自己女兒的說法的。五代編撰的舊唐書中只記載她有女“暴卒”,宋朝編撰的新唐書才加了這一情節,而且連她下手時對女兒說的話都能知道里面還重新記載了武則天把被廢的王皇后和蕭淑妃做成人彘,這分明是呂后對待戚夫人的段子嘛,舊唐書記載的是讓她們自縊。

    因此青銅覺得,這其中恐怕有腦洞的嫌疑,查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新唐書因增加列傳多取材於本人的章奏或後人的追述,各種雜史、筆記、小說都被採輯編入。所以就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咯,當然,這篇文青銅還是開腦洞噠,不然就不叫小說了嘛

    呃,好像叨叨了好多。。只是覺得如果沒有這回事,卻一味地給她安上這麼個罪名,實在有失公道。

    皇上未及上朝便匆匆趕來,她卻連頭也不擡,依舊抱着襁褓縮在牆角。她青絲散亂、臉色煞白,儼然像個瘋子,可那霞光卻仍然籠罩着她,融成了奇異的美麗。

    “媚娘、媚娘”皇上像哄孩子一般喚着她,她仍不爲所動。

    “小心點,別把她吵醒了。”她終於肯將襁褓放

    進那小小的棺材裏,輕柔的囑咐卻讓人唏噓,更是剪下一束青絲放在嬰兒身側,而眼淚則已經流乾了。

    一切彷彿又歸於平靜,她對母親和皇上的事不知是默許還是置之不理,反正未採取任何手段,倒是母親有些畏怯,不再在宮中長住,時常帶着我和哥哥回外祖母的府邸。

    這日,母親又坐在院子裏發呆,手中執着一枝杏花,一下一下地往地上扔着花瓣,兀自傷心。

    “娘,你爲何那麼怕姨母,不是應該由皇上說了算嗎”

    “是啊,他說了算,可是他聽她的呀。”母親苦笑着,思量了許久,似下定了決心:“他總不會永遠聽她的。”

    我目送母親上了馬車,車轍很長,像綿延的思緒、像漫長的距離。我知道,母親的心雖然忐忑,卻還藏着希冀,可惜,她去了許久,沒有給自己換來名分,反而帶回了皇上要廢后的消息。

    姨母要做皇后了,母親的地位註定跟她如此懸殊,我也是。

    時光荏苒,我已從女童長爲少女,母親卻依然做着有實無名的情人。她有自由出入皇宮的身份,卻永遠都不能成爲皇宮裏的一份。

    “玉兒越來越美了,像母親。”皇上笑望着我,眼神卻有些惝恍:“不過從側面看,有點像姨母。”

    “可惜福分卻不及姨母的一分。”母親語帶怨憤,一如當年對父親的憎恨。

    “何必這樣說,我會好好待你們的。”他低頭看腰帶上懸着的荷包,上面的流蘇已經泛舊,他的眼神卻依舊溫柔。

    “去逛逛花園吧,弘兒、賢兒他們應該下學了,晚上我們在明瑟殿設家宴。”皇上站起身,微笑着將話鋒轉移,差貼身內侍去中宮請姨母。

    我不知曉他和她之間究竟是怎樣的情愫,又愛又恨、又敬又怕,還是寧願彼此折磨也不肯分開的牽絆

    暮霞似錦,將一池蓮花染得深紅,幾個小表弟拿着球杆,在草地上練習打馬球。

    李賢不慎摔倒,母親便上前探看,誰知他突然抓住母親的衣袖:“那些流言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是你的兒子嗎”

    “你在胡說些什麼”皇上斥道,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嚴厲。衆人都唬了一跳,可惜已經晚了。

    她站在那裏,漫天的晚霞彷彿都凝在了身後,臉上卻蒙了一層淡淡的陰影,看不清表情,只看到那雙眼睛,冷冷的,好似結冰的湖面,寒光映射、危險至極。

    然而,她什麼都沒說,默然轉身離去。

    “照兒、”皇上的呼喚停在脣邊,被冷風吹散。

    李弘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才愀然低頭:“你們真討厭。”

    聲音很輕,似微弱的夢囈,只有離得最近的我才略微聽清。我驚愕地看着他,簡直有些不能相信,我和母親一向與他相處親和,沒想到他心裏依然護着那個疏離冷漠的女人。我不禁攥緊了衣袖,這個女人憑什麼永遠凌駕於我們母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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