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妃入宮牆 >君且隨意,我自傾杯
    你說人世滄桑,何必徒惹情殤

    “這位公子是第一次來吧,不知喜歡怎樣的姑娘是精通琴棋書畫的解語花,還是能歌善舞的生香玉我們醉月樓的姑娘個個出色,一定包你滿意。”

    他不理會獻殷勤的老鴇,仍佇立在院門前,看着詭豔的紅燈籠出神,劍眉微皺着,英俊的臉龐略顯疲憊。

    夜色愈濃,微弱的星辰好似輕薄的霜花,殘月也隱進了陰雲之中,打更人緩緩走過長街,十里煙花、萬丈紅塵皆被踏在腳下,隨風而散。

    他走到欄杆旁,取下一盞已經泛舊的花燈:“這花燈的主人可還得閒”

    “哦,應該可以,公子先入座飲酒,我去叫她。”老鴇有些納罕,但見他沉默寡言,想是個不好相處之人,也沒必要自討無趣。

    過了好一會,那女子才醉意闌珊地下了樓,她一襲絳紫色綢裙,髮髻上簪着鮮豔的芍藥,雙頰被酒氣醺得緋紅,胭濃粉厚,顏如渥丹,十足的風塵模樣,和眉清目朗的他怎麼看怎麼不搭。

    旁桌的賓客紛紛側目,她自己也覺得了,遂隔了幾步站定:“公子可要奴家作陪”

    “坐吧。”他微微頷首,並未有何不悅,反爲她倒了杯酒,做了個請的手勢:“你叫什麼名字”

    “傾杯。”她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君且隨意,我自傾杯。”

    他似有些動容,執着酒杯的手輕輕一顫:“姑娘如此誠心,我又豈能隨意。”

    她笑了起來,眼中的紅塵浮世褪去,露出兩顆清亮的星。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她伸手拿過桌上的花燈,輕撫着已經泛黃的燈壁,那上面只畫了一枝殘梅和兩行小字:“公子應該是喜歡這句詩吧。”

    “嗯。”他深深點頭,眼眸深沉如滄海:“花燈本該寫上美好的寄語,姑娘卻寫下這沉重的詩文,其中定有故事吧”

    她緩緩搖頭,黯然的目光好似搖曳的燭火:“並沒有什麼故事呢,只是覺得這句詩格外觸動心絃,那麼刻骨的思念,我這樣的風塵女子是決計不能擁有的。”

    “在這煙花之地,生時低賤,死亦卑微,魂魄只怕如霜絮,不消風吹,便自行飄散了吧。不會有誰記得我,我也無心去記得誰”她自嘲地笑着,淚珠卻紛紛而落,脂粉褪盡,徒剩蒼白的倦容。

    “我替你贖身吧。”他擁着她瘦削的肩,動作溫暖而生硬。

    她愕然望着他,滿眼的不可置信。隔桌的賓客卻大笑起來:“他這話切不可當真,這兄弟在軍營呆了十餘年,從未碰過女人,眼看明日又要出征了,將軍特地給了他一筆銀兩,讓他來逍遙一番,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嘛。”

    他不言語,只拽着她的手走到窗邊,夜空霧氣瀰漫,一如她惶惑的眼:“我說的是真的。”

    “敵軍強大,此次作戰定是九死一生,我只怕不會活着回來了。”他乾澀的嘴角牽起一絲苦笑,眼中卻熱情如火:“我希望、有人能替我活下去。”

    “天地浩大,你我的孤獨卻如出一轍。”他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痕:“我會永遠記得爲我傾杯的姑娘,她生於煙塵,卻絢如繁花,以後更會幸福自在的過一生。”

    “不。”她掩住他的口,連連搖頭:“我不要替你活下去,我要跟你一起活下去。我等你,等你回來贖我。”

    “你會活着回來的,因爲我在等你。”

    日復一日,星霜荏苒,錦瑟年華已成了漫長的等待,那個同她定下生死之約的男子卻仍未歸來。

    數年後,一個將士找到了醉月樓,給了她一袋銀兩和一個染血的荷包:“他曾囑咐我,倘若他有什麼不測,我一定要替他回來贖你。”

    “他人呢”

    “對不住,我們沒找到他的屍骨。”

    “那他就還活着了。”她黯淡的眼神突然有了光彩,笑容單純得讓人心慟。

    她贖了身,卻未離開煙花長街,反而在醉月樓旁開了一家小酒館,日復一日的忙碌,日復一日的等待,她說過要等他回來。

    她等着那一天,風塵僕僕的男子推開門扉,脣角的苦澀已然化去,深邃的眼眸溫柔滿溢。

    “君且隨意,我自傾杯。”

    “卿既傾杯,我自傾心。”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