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妃入宮牆 >舞伎淚,長恨人心不如水
    “那你呢,你知曉什麼”

    “我都知曉。”慶安世見我有些遲疑,遂淡笑道:“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只因放不下心中的執念。就像你縱容趙合德,而我縱容你。”

    “你縱容我”我詫異地望着他。

    他感覺到我的目光,脣角笑容愈深:“對啊,你還沒察覺麼”

    “你用什麼來縱容”

    “時光。”他靠着碧藍的璧柱,一片湖光水影從身後漾開,花薰草暖、春風十里都不足以形容的溫柔:“漫長的時光。”

    我一怔,輕靠在欄杆上,引得玉片金鈴一陣聲響,合德、劉驁,現下是第三個跟我說永遠的人。而這一次,又會多長久呢

    時光嘶嘶地淌了三年,慶安世依舊清俊溫文地坐在我面前,十指撥動着我贈給他的“白鶴”,琴音泠泠,情思悠悠。

    我倚窗看着園中的繁花,也不知怎麼回事,今年的春天來得尤爲晚,直到暮春時候,牡丹才緩緩綻放,且以淡粉色居多,好似少女蒼白的臉頰,刻意被胭脂染上一抹嫣紅,讓人擔憂的美麗。

    “花是讓人賞心悅目的,倘若不能,又何必看呢。”慶安世說着,調轉琴音,換了個輕快些的曲子。

    “你怎麼知道我在看花”

    “說心有靈犀的話你肯定不信,其實,是可以透過這黑布感覺到一點模糊的影子,像夢魘,但我很知足。”

    “把布條解開吧,我想看看你的眼睛。”在深宮呆久了,目光所及之物都徒添一抹黯然,不知他那雙清澈如泉的眼眸是否還如初見時候。

    他解下黑布,眼睛因爲半晌沒見光顯得有些朦朧,但依然溫柔如水,若說三年前似清泉般澄澈,而今則如湖泊般清幽。

    “你還沒變,真好。”我淺笑着,在自己的琴桌前坐下。“鳳凰”躺在上面已經蒙塵,這架琴我總是親自擦拭,起初每天都甚爲愛惜,後來心情落寞,便疏於撫琴,只在劉驁來的當天或第二天方纔彈上幾曲。看現今這情形,他已許久沒來椒房殿了,上個月來過嗎竟有點記不清了

    “一直沒問你,送我的這架琴爲何叫白鶴”慶安世見我恍神,開口轉移我的思緒,

    “哦、是覺得你像雲中白鶴一般仙逸出塵。”眼前浮現起那夜在合宮舟上的情景,他穿着喜袍將我救出寒潭,我看到的就是一道輕柔溫暖的白光。

    “我會帶着它,直到駕鶴西去。”他輕撫着琴頭,上面的兩隻白鶴,一隻已經飛出湖面,另一隻也振翅欲飛:“不對,這纔是我的鶴,還是駕琴而去才超脫。”

    “你在亂說些什麼”心底又掠過一道陰影,我蹙起眉頭,斥責道。

    “對不起,我一時、”慶安世正欲解釋,卻有一陣暖風從菱紗窗外吹進,還帶來了輕輕的啜泣聲。那哭聲壓得極低,只因我和慶安世皆擅於聽琴音竹樂,所以才略微聽清。

    我起身朝窗邊走去,側頭望向廊後,果然看見一個女子躲在廊柱後邊,垂頭拭淚,許是哭得急了,連身形都在微微顫抖。

    “大概是被其它宮女欺負了吧。”

    “嗯。”我點點頭,沒想那女子聽到說話聲後,竟打了個激靈,用手絹捂着臉,驚慌失措地跑走了。

    可我認得她的身影,是曹宮。她素來端雅知禮,怎麼會忘形哭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慶安世走後,我便讓小萼叫曹宮來見我。她似乎早有準備,已經重施了妝容,除了眼睛仍有點紅之外,並看不出才哭過的痕跡。

    “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我遣退了殿中的宮娥,試探着問,但看她一臉戒備的模樣,也知道她定不會輕易相告。

    “謝娘娘關心,妾身只是這幾日身上不大好,此外並無它事。”

    她這麼一說,我也發覺她神情確實有些憔悴,精緻的妝容也難掩疲倦之色:“那傳太醫來看看吧。”

    “不、不用了”誰知她竟神色慌張地一口回絕,那樣子,彷彿在竭力掩飾什麼。

    “爲何這般懼怕若有需要幫忙就只管開口。”我也不想勉強:“既是不用,那你下去歇息吧。”

    “是。”她行禮告退,還未及邁出門檻,門邊卻突然躥出一隻白貓,她嚇了一跳,“呀”的一聲退了好幾步,雙手下意識地護住小腹。

    我這纔看出端倪,但因爲太過突然,一時間竟回不過神來。夕陽的餘暉從雕花檀木門外斜斜地射進來,金色的暖光在殿內瀰漫,卻沒有溫度,我的心也漸漸地往下沉。

    曹宮見我已經識破,遂關了宮門,低頭跪下:“娘娘恕罪,只是請看在陛下至今還未有子嗣的份上,暫且饒過我吧。”

    “孩子多大了”

    “四個多月了。”

    “你和主上、什麼時候開始的”

    “去年秋天。”

    已經大半年了麼,我竟一點都未察覺。我緩緩起身,推開門朝院中走去,只覺花香濃郁,被薰得有些透不過氣。

    “娘娘、”

    “你先回房歇息吧,等主上來了再商議。”我擡頭望天,日色沉得很快,最後一片晚霞也隱進了雲叢中:“對了,主上知道了嗎”

    “知道”曹宮的臉上閃現一抹陰影,翕了翕脣,想說什麼,終還是沒說。

    我繞過花園,在長廊深處尋了個僻靜角落,倚欄而坐,想借着晚風吹散心事。心底那起伏的情緒,也不知是氣憤、埋怨亦或嫉妒,是怪曹宮、劉驁,還是自己從前也設想過劉驁另有新歡的時候,只是沒想到此刻當真來臨時,竟是這般的難堪與失落。

    讓我詫異的是,十天之後,劉驁仍未現身。這一次,真的太久了。總不會是在躲我,心裏突然咯噔一下,浮現起曹宮臉上那抹不安的陰影,難道、是在躲她

    “我想問你件事。”

    “什麼”慶安世擡起頭,認真地望着我。

    “如果你喜歡的女子不能有孩子,你便和另一個女子有了孩子。這種狀況下,你會怎麼樣呢”

    慶安世劍眉微皺:“這叫什麼狀況,既有喜歡的女子,爲何還要跟別的女子有孩子。”

    “喜歡的女子不是不能有麼。”

    “那說明天意如此,一雙人的生活也很愜意啊,何必執着。”

    “可他是帝王,應該爲天下考慮、”

    “這世間上至九五之尊,下到黎民百姓,誰不渴望一份真情。和所愛之人相遇已是萬幸,爲何還讓真愛摻進雜塵。”

    見他回答得如此超然,我臉上不由泛起慍色,卻也知道這氣生得莫名其妙:“算了,你還年輕,不知曉世事紛擾。”

    “你又比我大了多少,就說這些話。”慶安世啞然失笑,語氣卻滿含嘆息:“宜兒,這件事你再上心也沒有用,它是陛下和那個女子的事。當然,趙合德也會干涉,但是於你,卻沒有多少干係了。”

    “你是說,主上對我”我不再說下去,心中漸漸明瞭,他說的沒錯,劉驁對我倘若還有顧忌,定不會選我身邊的人,給我這場出其不意。之前的史彤是奉太后之命來吸引他,而這次的曹宮卻是緘默斯文的女子,斷不會主動投懷送抱。

    “娘娘,陛下來了,快準備接駕。”小萼氣咻咻地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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