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夢天下 >第九十三章 鍾玄崇被召
    “進來吧。”屋內秦思揚懶懶的回了聲,整個人向後睡去,慵懶之極的靠在軟枕上。

    殷學正見門被推開,這才躬着身往邊上退了退。

    小太監進屋,利索的把筆墨輕放於榻上的案几上。

    等小太監放好,行了一禮,秦思揚這才坐起身來,視線卻看向立於一邊的殷學正。

    “殷指使怎麼跑這麼遠去了,快過來,幫朕研墨。”

    殷學正垂着臉,半推半就的答應了一聲,躬身走至榻前,接過小太監遞上的墨盒,慢慢的研磨起來。

    秦思揚輕笑着,示意小太監退開,然後挑起眉,嘴角含笑着突的一伸手,一把扯過殷學正的衣袖,把他往前拉了拉,一臉親暱的姿態,卻不偏不倚的,正好讓近身的殷學正遮住了小太監望向案几的目光。

    慢慢的展開適才殷學正程上的秀女畫像,秦思揚不斷揉着額頭,做出一副努力思索的神態。好一會兒,才似想明白些什麼,然後就着殷學正研好的紅色墨汁,在幾副畫像上大書起來。卻剛寫了幾筆,又想想不對,重重的點了紅墨揮手大肆塗抹,塗過後再思索着重寫過。

    幾次下來,四副秀女畫像下的聖諭回批,就有四五副被濃墨重彩的作了塗改,其中包括被畫上小紅魚的那一副。

    一個時辰後,慈安宮正殿東次間。

    王太后展開近身太監高月明呈上的秀女畫像,望了眼垂首跪在下方的殷學正,故作爲難的長嘆一聲。

    只見畫象下方,在之前殷學正小字註解下面,多了好些紅色濃墨並極不正經話語。

    “此疑朕同意,此女鼻子太高,朕看着就害怕,不喜歡。”

    “此疑甚好,此女嘴太大了,看着都能一口喫下個大包子了,嚇人,退了。”

    如此種種。

    一張張翻看了遍,王太后邊看邊連連搖頭。

    “這都是皇上親筆所書”

    “是。”殷學正應道。

    放下最後一張畫像,王太后輕嘆:“瞧瞧這寫的什麼,都是什麼話兒,皇上呢,就沒別的說了”

    殷學正應道:“回太后娘娘,沒有。”

    王太后搖搖頭再嘆:“罷了,即是如此,你就按皇上的意思,把這幾個秀女都給退了吧,禮部那邊不用管他們。”

    “臣遵旨。”

    拜了一拜,雙手接過小太監轉回的秀女畫像,殷學正躬身退了出去。

    揮手讓一旁服侍的兩個小太監退下,屋內只餘太后及慈安宮太監總管高月明。

    王太后緊閉雙眼連揉着額頭,少傾,才擡眼看着立在一旁的高月明。

    “江南那邊怎麼回事”

    “江南”高月明驚道,就算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離太后左右,這時咋聽主子的問話,他也沒能弄明在問什麼。

    “黃明昨兒跟哀家說,這幾年運河上覆船的數,有些不對。”

    黃明,正是太后最信任的御用太醫。

    “如何不對了”

    王太后雙眼一暗:“說是江南上報之數,比實數上少了不少。”

    高月明不禁驚道:“怎會如此”

    王太后柳眉倒豎,戴着長長指套的手重重拍在桌上。

    啪的一聲巨響,高月明驚得忙垂下頭退後了半步。

    “哀家原也沒想江南那兒能完全按實數上報,可田老三,方老兒,你們行啊,竟給哀家整整差了一倍兒還多。”

    一倍還多

    高月明一驚擡頭,怔怔的望着他的主子。

    原來是這麼着啊

    今兒一早,黃太醫來給太后娘娘做例行把脈,因爲是很常有的事,他並未跟隨左右,也就沒能知曉黃太醫都和太后都說了什麼。

    黃太醫走後,太后的神色就異常沉重。

    隨後龍行衛殷指使就攜畫像進宮來質疑禮部所選的秀女,太后正煩着沒心情多問,只簡單說了幾句,讓殷指使在畫像上標明疑異後,就把問題丟給了皇上。

    不想,讓太后心情變得如此糟的,卻是江南那頭的事。

    差了整整一倍這是哪的差數聽太后娘娘的意思,竟與田方兩家有着很大的關係

    今兒的娘娘就像是在火碳上烤着的玉米粒兒,一觸就爆。

    “娘娘。”高月明不敢多想,小心翼翼的低喚了一聲。

    王太后罵了一陣,人也乏人,此時斜靠在炕上,微眯着眼,指尖壓着陣疼的腦門。

    “傳懿旨,”王太后沉聲吩咐,“明月你親自去,宣鐘太清即刻進宮。”

    因着突發感冒,已賦閒在家多日的內閣次輔兼戶部尚書鍾玄崇,見到親自登門的高月明時,着實吃了不小的驚。

    被召入宮,對他這老臣是常有的事。但被召得這般的急,還是太后的心腹,慈寧宮總管太監高月明親自登門來召,卻是稀奇得緊的事。

    “太后娘娘有何旨意”路上鍾玄崇免不了心下的疑慮出聲問道。

    高月明猶豫了片刻,還是提了個醒:“閣老心裏有個數就行,是關於江南那兒的事”

    江南

    鍾玄崇想了想,江南那最近都出了什麼事

    最大的事,莫過於大運河淮揚段的船隻傾覆了。

    上萬兩白銀的官貨,傾刻間就覆於河中,一絲無存。

    至今的因由,對外還是個不解之謎

    鍾玄崇明白其中的複雜,不敢再多言,隨着前引的太監,一路來到慈寧宮。

    進了慈寧宮,轉入偏殿,穿過雕樑上垂下的瑰紫錦遮,繞過百花繡屏,就見一左一右立在門前的兩個宮女躬身打起簾子。

    清風夾雜着檀香迎面而來,一座仙人遊山的八折屏風,隔斷了裏間。

    高月明讓鍾玄崇候着,他當先轉過了屏風,並無一絲言語聲傳出,片刻後就見兩個宮女捧着茶杯自內轉了出來。

    “進來。”

    是太后的聲音,鍾玄崇答應了一聲,轉過了屏風。

    屋內黃金牡丹香爐嫋嫋青煙升在空中隨之消失無蹤,淡淡的冷香飄散全屋。西下的日光透過裱着湖綠色窗紗的窗子身進屋來,斜斜的仿似給坐在上首座上的宮裝婦人鍍了層金。

    “這是湘南新近上貢的雲海金針,味道不錯,閣老嚐嚐。”

    鍾玄崇一聲告謝,上前接過香茗,品上一口,果然清香入口回味無窮。

    又連聲讚歎了一翻,王太后聽着笑了笑,道:“閣老請坐。”

    鍾玄崇這才誠惶誠恐的告了聲罪,在下首的矮榻上落了座。

    一通的客套噓寒問暖,末了才聽太后輕嘆一聲,說道:“鍾大人是戶部尚書,應知道今年兒都已過半了,戶部收上的稅銀還不到兩千萬兩白銀。”

    不是問話,而是肯定的陳述語句。鍾玄崇一驚,忙作揖道:“是,月前戶部剛上報了前半年的收入,共計一千八百二十三萬四千八百六十五兩白銀。”

    王太后點點頭:“閣老記得很清楚啊。”

    鍾玄崇微微額首:“這是老臣份內的事。”

    王太后輕嘆:“哀家還記得,年初閣老還大哭,大周這個家你是當不下去了。現會呢,各部上報的開支,總計都有三千萬兩了吧。閣老以爲,大周這個家還能當得下去”

    鍾玄崇不想太后竟會這般問話,大驚之下倏地站起身直接問道:“娘娘這是何意”

    王太后擺擺手,示意他坐下,接着又是又一聲輕嘆,斂眉道:“閣老不要誤會,哀家並非是在質問於你。哀家只是嘆息,大周這個家,是連哀家都管不了了。”

    鍾玄崇訝道:“娘娘爲何有此嘆”

    王太后直搖着頭:“江南一直是朝廷的賦稅重地,哀家記得去年一年的賦稅,江浙南三省上繳的就佔了八成,是吧”

    “是的。”

    “那閣老說說,去年江南三省共上繳了多少賦稅”

    鍾玄崇微眯着雙眼,沉聲回道:“回太后,去年一年,江浙南三省共計上繳稅賦三千八百九十萬兩。”

    “三千八百兩九十萬兩啊。”王太后點點頭,“年初閣老就說過,去年國庫共虧空三百八十萬兩,是吧”

    “是。”

    王太后雙眼半闔,長長的睫毛抖了抖,良久才微啓朱脣:“如若江浙南三省去年的稅賦增上一倍兒,閣老以爲會如何”

    鍾玄崇搖搖頭:“已過去的事,老臣不想再做假設。”

    王太后輕聲一笑:“閣老不是大哭這大周的家當不下去了嗎要是江浙南三省閣賦增加,閣老覺得,這個家還難當嗎”

    鍾玄崇微嘆一聲:“太后娘娘是在爲老臣考慮,萬望着稅賦能增上些。可是,娘娘也知道,江浙南三省的稅賦,已然收到底了。”

    王太后嘴角很不自然的翹了一下。

    “閣老難道不知道”

    鍾玄崇很自然的一驚,直接回道:“知道什麼”

    “江河一道船隻連年傾覆一案。”

    鍾玄崇這才恍然一悟,點點頭:“這臣有聽說。”

    “聽說”

    “是。”

    “只是聽說”

    “是的。”

    “閣老就沒多瞭解一下”

    鍾玄崇微一拱手:“娘娘知道,老臣分管的並非刑部。”

    王太后冷笑:“閣老是內閣次輔,國之重臣,問一下刑部的案子又能怎樣”

    鍾玄崇還是拱拱手:“臣惶恐,這事兒臣實在不明,娘娘要想了解,最好還是問問田閣老。”

    王太后突的大笑:“問田老三,哈哈哈,你以爲哀家沒問過。哀家倒是問了,還問了好多次,呵呵,閣老不妨猜猜看,那田老三是怎麼回哀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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