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重生東漢末年 >第三百五十一章 東漢的地域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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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當郭斌在思考歷史上荀彧的人生軌跡之時,卻聽戲志才以低緩的聲音道:“諫議大夫,劉公陶被誣與黃巾賊寇交通而問罪下獄,於獄中自殺身亡。”

    郭斌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回過神來。劉陶字子奇,潁川穎陰人,是西漢淮南厲王劉長次子濟北貞王劉勃之後,雖與本朝世祖光武皇帝一脈的親緣關係極遠了,卻也算得上是宗室。

    此人精通尚書、春秋,還爲這兩本書作了註解,名曰中文尚書。此外,他更是著書數十萬言,又作七曜論、匡老子、反韓非、復孟軻及上書言當世便事、條教、賦、奏、書、記、辯疑,共百餘篇,是潁川郡中極負盛名的才學卓越的名士。郭斌雖與其交往不深,卻是久仰其名了。

    劉陶知名當世的時間,應當是在桓帝朝。那時候大將軍梁冀專擅朝政,天災不斷,連年饑荒。因此有人上書說,國家所以窮困,百姓所以受餓挨凍,乃是因爲貨輕錢薄,應當改鑄大錢。因此,當時的天子,漢桓帝劉志便下詔命四府百官及太學討論{由此可知,太學早便有參政議政的職能}。劉陶這時正在太學遊學,便上疏皇帝勸阻鑄錢,說自己是東野狂夫,闇昧不明大義。

    朝廷基於各方面的綜合考慮,最終便沒有鑄錢。

    後來,當今天子劉宏繼位,久聞劉陶的大名,曾幾次召見他。當時鉅鹿張角假託大道,劉陶上書朝廷說張角妖惑百姓這件事,皇帝始終不醒悟,卻下詔要劉陶編次春秋條例。後來張角作亂,天下騷動,帝追想劉陶的話,便封他爲中陵鄉侯,三遷尚書令。

    他曾多次痛切勸諫,權臣都怕他,於是便被調到京兆尹。到京兆尹職,朝廷讓劉陶提交千萬的修宮錢。所謂“修宮錢“,就是“買官錢“,劉陶清貧,又以花錢買官爲可恥,於是託病不辦公。只是天子劉宏素來看重劉陶的才華,也沒有計較,便徵調他爲諫議大夫。

    由此可見,天子劉宏雖然格局不夠,器宇不足,這麼多年皇帝做下來,爲政的經驗和識人之明還是有的。將劉陶這個正直而才華橫溢,又充滿“戰鬥精神”的典型的文人,放到這個專管議論朝政的位置上,正是人盡其才。而劉陶此次被下獄,直接原因卻是因爲上書直言而惹惱了十常侍,被十常侍誣陷,說他與黃巾賊首張角曾有勾結。只要進了牢獄,想要一個人死、乃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劉陶見獄吏逼問甚急,知道自己得罪了十常侍,此次勢必難以脫身,最終自殺身亡。與他一同被宦官誣陷,並死於獄中的,還有前司徒陳耽。

    在歷史的長河之中,這不過是一件小事,可在如今衆人的眼中,卻是不折不扣的滔天巨浪。

    陳耽是什麼人,是司徒,三公之一,以忠正稱名於世;劉陶是什麼人,是清流,是士人之中反對宦官的急先鋒。而且,陳耽是東海{今山東郯城北}人,劉陶則是潁川穎陰人。這兩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便都是中原士族。

    自東漢立國之始,朝堂之中便一直存在着關東豪族與西北豪族兩大勢力集團。

    衆所周知,東漢一朝的創立者,光武帝劉秀是南陽人。與漢高祖劉邦起兵時追隨者多是故鄉沛縣人相似,劉秀起兵之時的主要幫手,自然也是以親戚朋友爲主。後來經過南征北戰,劉秀終於統一中原,成爲跨州據土,帶甲百萬的一方霸主。後來,他在衆將的擁戴下,於河北鄗城{今河北省邢臺市柏鄉縣固城店鎮}的千秋亭即皇帝位,建元建武。爲表重興漢室之意,劉秀建國仍然使用“漢”的國號,史稱後漢{唐末五代之後也根據都城洛陽位於東方而稱劉秀所建之漢朝爲東漢},劉秀是爲漢世祖光武皇帝。

    建武五年{公元29年},河西大將軍竇融、武威太守梁統歸附東漢,史稱竇融附漢,竇融也因此被劉秀任命爲涼州牧,位列雲臺三十二將之一。正是因爲這個事件,使得關西的一大部分領土以和平的方式併入東漢,關西豪族的力量也因此得到保全。

    然而,國家雖然實現了名義上的統一,可內部的矛盾卻還是依然存在的。劉秀的根本,是中原地區的豪門大族,他也正是靠着中原豪族的力量獲得了天下,因此在東漢初年,中原豪族的力量是極其龐大的。而新近投靠的,以竇融爲首的西北豪族,其力量也因和平投效的方式得到了保全,又幫助劉秀平定了割據一方的隗囂,成爲東漢一朝的功臣。

    一個團隊之中,新人與老人之間從來都是矛盾重重的,因爲“老人”是原有集團體制下的既得利益者,而“新人”則是要插足利益分潤的“入侵者”。因此,西北豪族便成爲中原豪族既要對抗,又要合作的對象。

    無論在什麼朝代,手握軍權的人總能得到更多的尊重,東漢自也不例外。以武功起家的西北豪族,手握重兵,家族之中也多是能征慣戰的勇將之流,再加上西北羌人素來不服王化,叛亂不斷,因此統一後的東漢朝廷便不得不對西北的這些軍功豪族着意籠絡。通過什麼方式來籠絡他們呢和親便是最簡單也是最常用的方式之一。

    東漢的諸多外戚之中,較爲有名的有大約有四位,分別是竇憲、鄧騭、梁冀、何進。當然,最後一位何進雖也是南陽人,卻並非名門望族之後,他之所以在後世名聲極大,很大程度上也是託了三國演義的福,不過這名聲並不太好罷了。

    而另外三位中,竇憲是大司空竇融曾孫;梁冀的父親梁商,是九江太守梁統曾孫,後漢書中雖稱“順帝之世,梁商稱爲賢輔”,但因其掌權時,梁氏一族遍佈朝中,從而爲其子梁冀的專權鋪平了道路。

    另外一位鄧騭,方是中原豪族。鄧騭是太傅鄧禹之孫,而鄧禹則是南陽新野人,東漢初年軍事家,雲臺二十八將第一位,是劉秀無可置疑的第一鐵桿粉絲。

    除此之外,東漢初年還有一位出身西北的外戚,那便是伏波將軍馬援了。馬援的小女兒馬氏是漢明帝劉莊的皇后,不過這位馬皇后一生以儉樸自奉、不信巫祝、待人和善、約束外家著稱,因此馬家並未出現像竇融、梁冀這樣的跋扈外戚。

    以馬、竇、梁三家豪族爲代表的西北豪族,曾經出過五位皇后,在位時間共約八十年;得勢時滿門榮華富貴,而一旦敗落,則或被誅殺,或被流放。所謂:“任重道悠,利深禍速。”不過至少可以看得出來,西北豪族已經在很大程度上承包了整個東漢年間的外戚之位,這雖然是東漢朝廷出於籠絡西北豪族的目的,不得已而爲之,卻終是使得朝中形成了一股可以與宦官和中原豪族力量相抗衡的強大勢力。

    因爲西北豪族的暴虐、保守與野蠻,再加上一系列歷史原因,使得他們雖極力想要融入進中原豪族的圈子,卻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排斥。

    根據後漢書皇甫規列傳記載:“及黨事大起,天下名賢多見染逮。規自以西州豪傑,恥不得與,乃先自上言:臣前薦故大司農張奐,是附黨也。又臣昔論輸左校時,太學生張鳳等上書訟臣,是爲黨人所附也,臣宜坐之。朝廷知而不問。”

    “輸”,罰役也。所謂論輸,謂論其罪而輸作也。

    這句話的意思是:等到黨錮之禁大起後,天下的名臣賢士許多都受到了牽連。皇甫規自認爲是西北的豪傑,以不能參與黨錮爲恥辱,便上書道:“臣先前曾推薦原大司農張奐,是依附黨人。另外,臣當初被論罪罰役的時候,太學生張鳳等人也曾上書爲臣辯解,這是被黨人所攀附。所以臣也應當受到黨人的連坐。”只是朝廷雖然知曉了這事情,卻不對皇甫規問罪。

    不要以爲皇甫規爭着搶着來認罪便是患了失心瘋,他不過是想要融入士人階層罷了。黨人以君子自況,具有一種不顧利害生死,不變其節的英勇鬥爭精神。他們多具有爲人清白的“清流”人品,是以天下名教是非爲己任,大義根於其心的社會良心,所作所爲又往往能站在惡勢力的對立面,因此極得士民百姓的同情和敬仰。特別是這些士大夫們在與外戚、宦官的鬥爭中表現出的高尚品格和勇敢精神,更是爲廣大人民羣衆所稱道。然而,讓皇甫規遺憾的人,他雖然想通過這種方式努力躋身黨人行列,可朝廷就是不認。

    一句話:哥們兒不帶你玩兒。

    皇甫規是什麼人他曾歷任中郎將、度遼將軍等職,多次擊破、降服羌人,並緩和漢羌矛盾,與張奐、段熲合稱“涼州三明“,官至護羌校尉。熹平三年{174年},皇甫規逝世,年七十一,獲贈大司農。著有文集五卷,已佚。全後漢文錄有其文。可見他確是一位文武雙全的傑出之士。

    由此可見,以中原人爲核心的關東豪族與西北豪族之間的權力鬥爭是一直存在的,東漢中原豪族排斥西北豪族的現象也是不容忽視的。即便是爲了反對宦官這一共同的敵人,不到萬不得已時,中原豪族也是不願意與西北豪族合作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現象值得重視,那便是在後漢書黨錮列傳之中,立傳的二十一位傳主之中,竟無一個西北人。

    劉陶和陳耽都是中原人氏,二人遭宦官誣陷而身死獄中,想來在士林之中也會引起一起不小的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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