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紅脣 >第三十五章 我可以等
    紀先生回頭看到我,他問我怎麼過來到這邊,我說我有點事要講,他問我是需要他幫忙決定還只是通知。

    我想了一下,我說一半一半,因爲我要講的事根本出發點就在於他。

    紀先生這才嗯了一聲從礁石上跳下來,他背在頭頂的短髮被海風吹拂得有些鬆動,我看了一眼站在幾米外的何堂主,他正從一個黃毛小子手裏接過煙,那名手下把煙給他點着後,十分痞氣靠在倉庫門上,朝我這邊撇嘴打量,海浪在這一刻忽然平靜下來許多,趁着這個時機我模糊聽到他說,“這妞兒對紀先生有想法嗎。”

    何堂主使勁嘬了一口煙,他眯着眼睛朝半空吐出一團霧氣,“沒有想法。”

    “沒有”黃毛男人噴笑出來,“池哥別逗,全華南稀罕錢的娘們兒,都想被容哥睡,這娘們兒沒想法能跑到碼頭來,這他媽是一點功夫都不耽誤,有機會就上,膽子夠大。”

    男人說完有點驚訝掃了一眼沉默不語的何堂主,“不對吧,池哥,這人你帶進來的啊。”

    何堂主將菸灰朝腳下撣了撣,“不行嗎。”

    “那當然行,池哥做的事沒有不行的。”男人攥拳在脣上壓住咳了咳,“可池哥怎麼把孟”男人話沒有說完,何堂主忽然投去一劑非常陰冷的目光,後者立刻意識到什麼,他所有聲音隨即止住,抿脣低下頭,何堂主盯了他一會兒,見他不再講話,才把目光移開。

    我飄忽的視線內閃過紀先生的白襯衣,我回過神來,他站在我面前,手插在口袋裏,問我要跟他說什麼,我將打算重回卡門宴上班的想法跟他說明,他沉吟了片刻,“霍硯塵那邊怎麼說。”

    “他告訴我稍等,這兩天會給我答覆。畢竟我也脫離夜場有一段時間,他無法保證那些顧客還能買我的賬,萬一貿然拿下白茉莉,把我頂上去的受衆並不好,損失會很大。”

    我特意留了一個心眼,在提及白茉莉時候,仔細觀察着紀先生臉上的表情和眼神,他沒有絲毫變化起伏,就像聽一個非常陌生的名字,但這反而使我奇怪,按道理金苑和卡門宴鬥得不可開交,而各自的代表花魁馮小憐和白茉莉也是爭得你死我活,紀先生作爲幕後大boss,他聽到對方最大的籌碼不會毫無動容,他看着海面翻滾的波濤說,“馮小姐原先不就是卡門宴的頭牌嗎,他沒有理由駁回,就看你想不想去。”

    我笑着說,“我希望自己找到一份利用價值,並且主動去實現,而不是陷入被動等紀先生安排我。”

    他從甲板上的箱子裏取出一罐咖啡,他似笑非笑說,“爲什麼你覺得我一定會利用你。”

    “因爲紀先生說過,你是一個商人,你不做賠本生意,既然出手幫助我,一定會連本帶息收回去,只不過早一天晚一天,我寧可立刻結束,也不希望讓紀先生憂心忡忡這筆買賣不能塵埃落定。”

    他低低的悶笑出來,仰脖將那些咖啡全部灌下去,“那麼你願意回卡門宴嗎。”

    我盯着海面,有一艘略微小點的帆船在忽然一陣颶風中飄蕩搖晃起來,船頭站着的工人正在解繩拴,被毫無預料激盪起來的帆船彈動到半米之外,跌坐在甲板上,傾倒了放在兩側的油漆燃料,發出格外刺鼻的氣味,有一些淌進海水裏,浮面泛起五顏六色的油帶。有其他船員聽到動靜立刻從船艙裏跑出來救援,船上陷入短暫的一片混亂。

    我說,“那不重要。”

    “怎麼不重要。”紀先生把他手上的咖啡遞給我,我看了看,猶豫一下,他說非常好喝,你應該沒有嘗試過這個味道。

    他每天都喝很多咖啡,我本身對這個味道比較厭惡,但見他不停喝,也有些想再嘗試,我接過後,在耳朵旁邊晃了晃,裏面還剩下一下,我看了眼飲口處,含住喝了一口,和我以往聞到過的味道不同,苦味很濃,但是很好喝,醇厚的芬芳在舌尖蔓延,一點點延伸到喉嚨,感覺整個口腔都脣齒香濃。

    我又把裏面所有剩下的咖啡豆喝掉,他柔聲問我好喝嗎,我笑着擡頭,他被一縷皎潔月光籠罩住,原本非常俊美的臉有些蒼白,似乎是透明一般,十分清雅,我忽然間忘了要說什麼,他朝我走過來,伸出手在我脣角蹭了蹭,我身體緊繃住失去了反應,他無奈笑了一聲,“喝東西也會沾髒。”

    他指尖有粗礫,摩擦在我柔嫩的脣上有些疼痛,但我卻不想避開,他擦拭了很久,彷彿漫不經心說,“其實我並不建議你去,畢竟沒有一個女人在逃離了那種地方還會發自內心想再回去,我不做強人所難的事,至於債務,我也不急。”

    我盯着他的臉,我眼前莫名其妙的閃過白茉莉的眼睛,那眼睛裏的目光是跌宕是驚心是動魄,我不知道她爲什麼在看到我時會閃過那樣的神色,我隱忍很久還是沒有忍住,我問紀先生,“您是否認識白茉莉”

    紀先生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仍舊冷靜平淡點波瀾不驚,“爲什麼提起她。”

    我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紅寶石胸針,我開玩笑說,“這不會是白小姐的私物,她拿出來進行義賣,她似乎對這個東西特別感興趣。”

    紀先生說,“我從不會選擇一份這世上有重樣的東西送給別人,這是我對被贈予者的尊重,她當然不會有,至於我認不認識白茉莉,馮小姐就不必探究和你沒什麼關係的事。”

    他這樣斬釘截鐵拒絕了我的疑問,我也不好再繼續問什麼,我沉默下來,手上用力攥着咖啡罐,何堂主仍舊在那邊和手下聊着什麼,他臉上表情很凝重,並沒有關注這一邊,我覺得太尷尬了,我正想找個話題把氣氛緩和,紀先生忽然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枚石子,他側身用力朝大海拋去,石子在水面濺起一圈漣漪,這水花激對特別漂亮,竟然在飄出去後又反轉過來,在中途停頓下,海水泛起一團泡沫,紀先生掐腰站在我旁邊,“你有很想要的東西嗎。”

    他問的這個問題我之前想過,我想要的是穩定的生活,幸福的婚姻,當時我深愛姜環,我所有的夢想都和這個男人息息相關,我甚至沒有勇氣去想把他剔出我生命後會是怎樣的光景,而現在都已經改變了,我想要錢,錢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如果你不花,它不會自己丟掉,它沒有思想背叛我,它也不會忽然間變得陌生讓我不認識。

    我對紀先生說,“我們想要的東西,也未必能夠得到,特別聰明的人可以掌控未來的路怎樣走,但走的是快是慢是平坦還是跌宕他也不能保證,何況我不聰明。”

    紀先生眯着眼睛,他手指壓在自己脣上,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口袋裏有一個非常堅硬的東西凸起來,支着筆挺的褲線,我當然知道那是什麼,我捏了捏掌心說,“其實只要平平安安的活着,就是最好的東西。紀先生擁有這麼多,卻要時刻擔憂自己的性命,這也不可能是您想要的。”

    “你怎麼知道我不想。”他笑出聲音來,“女人很單純,再野心勃勃的女人,也不會像男人那樣對權勢金錢如此瘋狂,所以就很難理解男人的世界。”

    我腳跟深深踩進泥土裏,看着自己的鞋被掩埋掉,“除了這份野心,紀先生在平淡生活時,想要的東西得到了嗎。”

    他沉默下來,後退兩步坐在礁石上,他聲音十分低沉,“沒有。”

    我問他是什麼,他抿了抿嘴脣,“我回家時候,不管多晚,可以有一個人等。”

    我怔住,我忽然覺得他這句話讓我特別心酸,我實在無法相信自己耳朵,會聽到這樣一個答案。在所有人眼裏無所不能高不可攀的紀先生,跺一跺腳使整片華南省風雲變幻折腰三尺,竟也有他非常恐懼的孤獨,可他卻必須承受這份孤獨。

    我心裏驟然一疼,脫口而出說,“我可以等。”

    我說完後頓時覺得整片海浪都沉寂下來,空氣像是故意的,一點動靜都沒有,天地之間安靜得鴉雀無聲,我這句話的尾聲被不停放大,一圈圈蕩起迴音。

    紀先生轉身看我,他潔白襯衣在月光之下泛起了一層銀霜,“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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