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紅脣 >第三十六章 拭目以待
    紀先生沒有聽清我說什麼,他又問了一遍,我剛纔意識不清,就好像鬼迷心竅了一樣,等到我脫口而出後才發覺自己到底說了什麼,我立刻清醒過來,我推辭說沒什麼,爲了遮掩尷尬,我乾脆也撿起一枚石子,學者紀先生的樣子朝海面投擲過去,紀先生盯着我看了片刻,他也沒再追問。

    我留在碼頭吃了晚餐,快到凌晨時紀先生吩咐何堂主送我回家,我站在車旁邊等了一會兒,何堂主和他聊了幾句,臉色非常凝重,似乎並不打算留他一個人在碼頭,碼頭工人數千,但像何堂主這樣身手出衆足智多謀又忠心耿耿的下屬卻不多,他對待紀先生的情分深重得令人驚訝,紀先生沉默聽他說了許久,最終將手頭的菸蒂掐滅,朝這邊走過來。

    我們乘車回到莊園,紀先生和何堂主關在書房內不知道說什麼,我洗完澡回次臥經過門前時,本能放緩腳步,可依然什麼都聽不到,裏面悄無聲息,好像並沒有人存在,我回到房間躺牀上不久,聽到樓下傳來門鈴和嘈雜的腳步聲,我起牀披了件外套打開門,彪子帶着四個年輕小夥從樓下上來,那四個人很眼生,而且穿着打扮氣場長相都不像是幹這行的人,非常的清秀紳士,年歲很小,最大的也就和我差不多,彪子在樓梯口看到了守在走廊上的我,他腳步頓了頓,朝我點頭喊了聲馮小姐,我不知該怎麼稱呼他,就只是頷首微笑,他帶着人進入書房便再沒有出來,直到次日早晨七點多,我和保姆端着粥從廚房出來,紀先生才帶着何堂主與彪子才下樓。

    他看到我蹙了蹙眉,“你怎麼起這麼早。”

    我舉了舉手上的粥盆,“我起來給您熬粥,估計您昨晚應該沒有休息。”

    他嗯了一聲,爲我把餐桌上騰出地方,“你很關注我,我睡不睡你也清楚。”

    他說完摸着下巴盯着我思考起來,“我很懷疑上一次你在我洗澡時候突然闖入,就是事先打探好了,馮小姐不覺得太湊巧嗎,怎麼我脫了衣服你就進來。”

    我捧着盆哭笑不得,說的我好像是女變態一樣,爲了看他春光乍泄不擇手段。

    何堂主聽到這個梗擡起頭看了我一眼,彪子乾脆在旁邊噴笑出來,紀先生繫着脖頸處的領帶,他袖腕精緻的琥珀色鈕釦正在金色腕錶的光芒襯托下發出閃爍的亮光,我繞過一面桌角把粥盆放下,碗筷擺放在紀先生面前,他看着沒有動,我自吹自擂說,“這粥保姆可做不來,天底下沒有廚師會,這是我獨家祕方,您嚐嚐如果覺得好喝,以後我還可以給您做。”

    我一邊說一邊往他碗裏舀了一勺,紀先生喝了一口,他笑出來說,“這算錢嗎。”

    我本來沒想到這個,他這麼一提醒我倒是恍然大悟,“當然要算,獨家祕方輕易都不給別人做。”

    紀先生頗有興致問我一碗多少錢,我伸出一根手指,“一萬。”

    他徹底大笑出來,他眼窩下有一絲青黑,大約昨晚真的一夜沒睡,可他看上去仍舊神采奕奕,看不出多麼疲憊,他笑了幾秒鐘又舀了半碗粥,“一萬塊,馮小姐是天下第一廚。韓元嗎。”

    我說美元,他抿着嘴脣很愉悅的樣子,彪子在他身後捅了捅何堂主的手肘,“許多年沒見容哥這麼高興了。”

    何堂主沒說話,彪子眯着眼看我,“如果容哥肯放下那婊子,馮小姐也算個不錯選擇,天下烏鴉都黑,至少黑裏面找個稍微白點的,棕色的也行啊。”

    何堂主出其不意用手狠狠拍了彪子後腦一下,“讓容哥聽見閹了你。”

    紀先生似乎很喜歡喝我熬的粥,他一個人喝掉了一盆的三分之一,而我從來沒見過他一頓餐可以喫這麼多食物,他屬於少食準餐,每頓飯的搭配很精細,不會對某一道菜特別偏愛,晚餐時候保姆擺一桌子,他有許多都不會碰,只對眼前幾道動筷,沒喫幾口也就差不多飽了,我有時都很驚訝,他那樣精瘦高大的身材,到底是怎麼長出來的。

    後來保姆告訴我,他除了何堂主,對其他人都不十分信任,即便是宅子裏侍奉了很久的傭人保鏢,他也都保留懷疑的餘地,不表現出對某樣食物或者東西的偏愛,可以降低別人針對性陷害他的可能。

    紀先生在這樣一片龐大的黑海中不被淹沒的關鍵就在於沒人知道他喜歡什麼厭惡什麼渴望什麼,他在這個奸詐的圈子內是無比神祕的。

    他用過早餐後,保姆將餐具收拾了進廚房沖洗,我拿着清潔布擦拭餐桌,彪子對正喝咖啡的紀先生說,“昨晚那四個,容哥看上了誰嗎”

    紀先生掃了一眼露臺外的庭院,此時早已佈滿陽光,“有倒下的嗎。”

    彪子說剛去看了,沒有,都和昨晚一樣的姿勢站着,動也沒動。

    何堂主聽到後說了聲還可以,紀先生讓彪子把人帶進來,彪子從露臺領進來四個男人,就是昨晚他帶來的,十分年輕清秀的四個小夥,他們上體,身上凍出了一層紅皮,入秋後華南深夜很涼,而庭院又是朝着西北方向,風口極寒,不穿衣服站到天亮沒練過功夫的人肯定是受不了的,不過這四個倒是扛下來,除了皮膚看出有些凍傷,嘴脣慘白外,臉上毫無變化,他們站成一排,齊聲喊了句容哥,紀先生靠住椅背靜靜打量,彪子說,“這是我手下底兒最乾淨的,剛帶進來訓了不到半年,腦子機靈,有眼力見,安排進去容哥放心。”

    紀先生將咖啡杯子放下,他從煙盒內抽出一根菸,叼在嘴裏咬住點燃,他盯着燃燒的菸頭,“眼力見固然重要,但比較起來我更看重是否忠誠和機靈,對方也不是傻子,一旦查出風聲,這是丟命的差事,就算他不想動手,開出一些籌碼就能策反,過來反咬我的人,我自己也會把他做掉。”

    紀先生話是說給那四個小夥聽,旁敲側擊在威脅他們要忠誠到底,那四個人大約都是這樣想,沒有誰臉上閃過驚慌,紀先生問最小的是誰,站在左數第二個皮膚最白的男孩上前一步說他20歲,紀先生陷入回憶,他眼底目光尤爲溫和,“我剛乾這一行,比你還要小兩歲,一晃二十年過去了。那時候比現在還要更難做,刀山火海不知道跑了幾個來回,等到我終於拼出一條血路手握權勢,也發現自己失去了一些東西。”

    紀先生語氣內帶了一絲落寞,讓我彷彿又看到了昨晚難得流露脆弱的他,他維持這樣的深沉大約半分鐘,然後伸出手指在桌角邊沿上敲擊了兩下,“剛纔我拿煙看到了嗎。”

    男孩說看到了,紀先生點點頭,把菸蒂掐滅在菸灰缸內,他重新執起咖啡杯,“所有人上前一步。”

    另外三名男孩走上來半米,紀先生指了指煙盒,“我這根菸從哪邊抽出來,誰可以回到我。”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