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勇闖天涯 >第5章偶遇
    農曆正月十五,上元節。

    天sè矇矇亮,太金山下田家村的數十名青壯和健婦已經到來,這些虔誠的信徒攜帶香燭,到三清像前上香叩拜,隨後恭敬地將捐贈物品交給承宗道士。

    不用承宗師兄弟太多安排,勤勞淳樸的鄉親們輕車熟路地忙碌起來,包攬了生火熬粥、燒水泡茶、烹製祭祀三牲等所有雜務,後院裏腳步匆匆,但忙而有序井然不亂,顯然是有傳統的。

    天sè大亮,信徒香客絡繹不絕,一堆堆人羣聚集在殿門外的大柏樹下歇息,等待祭祀的吉時到來,其中不乏十里八村的地主富紳和德高望重之輩,承宗、承元師兄弟開始奉茶迎客前後忙碌。

    在秉真道長的授意下,承宗沒有要求吳銘幫忙,吳銘鑑於自己逃犯的身份,也沒有湊熱鬧的念頭,早早帶上柴刀把羊趕上山,溫習沿途看到的各種植物和草藥知識,然後不緊不慢地開始砍柴。

    傷愈之後,每天砍一擔柴是吳銘必做的功課,兩輩子都出身於貧寒家庭的吳銘不願喫白食,人家的救命大恩難以回報暫且不說,天xing勤懇的吳銘無法忍受寄生蟲式的生活,何況還能在勞作中不斷增強體質,以儘快適應生存環境。畢竟,他的人生之路還很長,不可能侷限於這片小小的天地。

    午時已過,吳銘在羊圈旁的柴房裏卸下第二擔柴火,整個道觀此刻香菸繚繞呢喃鼎沸,想必是莊嚴的法事已經進入尾聲。

    隆重盛大的法事對吳銘沒有吸引力,他知道自己尚未融入這個社會,很多時候還活在心底的那個已成夢境的世界裏,還在堅守着自己的世界觀和道德觀。

    如今這副強壯的皮囊沒給吳銘留下半點記憶,所以他對這副皮囊所遭受的一切看得很淡,甚至不願意去弄個明白,所以也就沒有任何的不甘和委屈,更談不上什麼仇恨。

    吳銘慢慢享用完兩塊香甜的烤山薯,用布巾擦去臉上流淌的汗水,撿起地上的柴刀走向不遠處的銀杏樹,挺拔的身軀充滿活力,步履也ri漸沉穩矯健。

    他來到大樹下稍作歇息,洗把臉掬一抔甘冽山泉徐徐飲下,昂起頭長出口氣,挽起道袍下襬拿起鋸子和鐵錘,繼續修建小木屋。

    也許是專業知識所驅使,也許是建設能擁有成就感和存在感,也許是喜歡這塊風景上佳之地,吳銘決定利用空餘時間在這地方修一座小木屋,此地居高臨下視野開闊,背靠大山旁倚大樹,溪流淙淙翠竹環繞,兩旁山上長滿鬱鬱蔥蔥的杜鵑,無論清晨還是黃昏,晴天還是雨天,身處此地均能體驗到大自然的動人魅力。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兩個月前,承宗向吳銘轉達秉真道長的意思,讓吳銘最好能在山上修養一年,一年後不管吳銘如何決定都順其自然。

    吳銘對此深感困惑,但又無法拒絕,經過一段時間的考慮,最終還是無奈地答應下來,爲此,他用一個多月時間,準備不少木料和碗口粗的毛竹,剝下一塊塊整齊的松柏樹皮,開始建一個屬於自己的duli空間,雖然砍伐和建築費去不少功夫,但能夠把腦中的專業知識用之於實踐的機會不多,也能以此調節煩躁迷茫的心態。

    小屋的主體已經落成,門前的原木露臺已拼接完畢,吳銘把竹木邊角料和乾枯的草木推到小屋前方空地,取來火柴點燃刨花,用木棍扒弄幾下火勢漸旺,坐在溪旁的岩石上歇息,靜觀木屋的尖頂造型和剛覆蓋的堅固樹皮屋頂,腦子裏細細估算下一步所需材料和工時。

    寂靜中,吳銘隱約聽到腳步聲傳來,擡頭一看愣了片刻,隨即整理道袍緩緩站起。

    兩名女子不知爲何來到此地,走在前面的女子年約二十肌膚白皙,擁有這個年代少見的高挑身材,齊肩秀髮,身穿藕sè呢絨大衣,整齊劉海下峨眉彎彎,一雙秀眼晶瑩靈動,微微張開丹脣現出白玉般的潔白牙齒,晃眼看到樹下有個大男人之後,她的表情顯得非常意外。

    高個女子身邊是個十六七歲的圓臉女孩,身穿藍sè碎花棉襖深藍鑲邊褲,看樣子像大戶人家的丫鬟,她臉上的驚訝之sè一閃而逝,望着正在整理長袍的吳銘有點氣惱,上前一步大聲呵斥:“哪來的野道士看見我家小姐到來還不迴避,怎麼不懂禮數”

    吳銘愣了,想了想反問道:“不知道你是哪家名門閨秀怎麼會到我住的地方來質問我”

    “你”小丫鬟啞口無言,氣得小臉通紅。

    “小珍,不可莽撞。”

    高個女子低聲告誡身邊丫鬟,上前半步向吳銘屈身施禮,歉意地望向長髮凌亂的吳銘:“對不起道長,我家小珍年紀小不懂事,得罪之處,還請道長多包涵。”

    美麗女子說完,臉上歉意的笑容驟然凝結,秋水般清澈的眼中顯出驚訝之sè。

    人家道

    歉了,吳銘也不好再說什麼,輕咳一聲淡淡地勸道:“兩位請回吧,山道險峻坎坷不平,萬一傷着可不好。”

    美麗女子擡手輕掠一下被山風吹亂的劉海,再次客氣地向吳銘致歉:“真對不起,我們是來上香的,看到高大的古樹和這邊的幾叢紅葉就過來,打擾了道長的清靜,還請道長原諒,我們這就走。”

    兩名女子轉身走出幾步,小丫鬟回頭狠狠瞪吳銘一眼,攙扶美麗女子悻悻離去,低聲埋怨小姐太給臭道士面子。

    吳銘撿起木棍,輕輕撥弄燃燒的草木,凝望濃煙升騰的火堆陷入沉思,轉眼間就忘了兩個離去的女子,如同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可是,他的心境遠沒有他的外表那麼淡然和平靜。

    之前,他因爲恪守良知和職業道德,不願與體制內的既得利益者和變質者同流合污,本着堅定的信念在備受排擠和暗算之下奮起反擊,大膽揭露自己所監理的重點工程中的重重黑幕,從而招來利益集團肆無忌憚的迫害,以致落得“貪污鉅款”的罪名身陷囹圄慘遭迫害,這一切,都不得不讓他對自己所堅持的信仰、理想和價值觀展開反思。

    如今,鬼使神差之下他再世爲人,卻處於戰火紛飛的民國亂世,一個個頭顱一攤攤鮮血讓他深刻體會到生命的無奈與脆弱,再者,ri寇的侵略鐵蹄已經轟隆響起,天下已難有一方淨土,僅是自己所在的江西仍然戰火不絕動盪不安,國共兩大勢力仍在劇烈的武裝衝突和勢力整合之中,贛西、贛中、贛南已經開始血腥的清算,社會環境將會越來越殘酷,越來越險峻。

    從承宗下山帶回來的舊報紙和探聽到的消息中,吳銘還了解到:兩週之前,陳誠的第十八軍休整補充完畢,已離開鷹潭南下進剿朱毛紅軍;南昌行營參謀長熊世輝已就任江西省主席,省府專員和一個連兵力進駐上饒,上饒地方守備團已經展開轟轟烈烈的剿匪運動,上饒縣各路豪強嚇得退避三舍魂飛魄散,一紙徵兵令和一道徵稅令弄得全縣雞飛狗跳人心惶惶,專員帶來的軍隊開始大張旗鼓招募新兵,同時也開始了肆無忌憚的戰爭攤派與搜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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