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的這一天,她都祈禱自己能夠有機會回去,可是一年復一年,她咬着脣,手指摳住了窗棱。
她何時纔有機會?
“呃。”
唐嬌竟然覺得自己的心臟傳來一陣抽痛,她低頭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臟最深的地方,彷彿塌陷得越來越急,越來越痛。塌到一個深不見底的地方。
唐嬌慢慢的蹲了下來,豆大的汗珠兒不斷的落下,她想要開口說話,只是卻吐出一口血,“古、古二……”
她越來越疼,心越來越疼,她看着不遠處那個酒杯,死死的盯住,咬着脣:“毒……”
她摔倒在地,艱難的捏着地毯,痛苦煎熬。
氣若游絲間,房間的門被輕輕的推開,有人輕輕的走了進來,唐嬌努力想要擡頭看究竟是什麼人毒死了自己,可是卻覺得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能看到的之後乾淨鋥亮的皮鞋。
那人捏了她的手扶起了她。
唐嬌不知是要救她還是要確定她的生死,這個時候她已經睜不開眼睛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古二的哭喊聲……
民國三十七年,四方飯店女掌櫃唐嬌被人暗殺,香消玉殞,時年三十五歲。哈爾濱有關緊俏物資生意一度中斷,震驚哈爾濱。
範先生擔心小姐倆兒鬧矛盾,通知了唐父趕緊回來,她還真沒想到唐衡敢動手。
雖然這個小姑娘看着溫溫柔柔的,但她總是覺得哪裏不對,現在想明白了,原來就是那種裝模作樣兩面派的感覺。
她趕緊衝過去扶起唐嬌,唐嬌小臉兒已經刷白。
她低頭看唐嬌,問道:“需要去醫務室看一看麼?”
唐嬌搖頭,輕聲:“範先生,我沒事兒。我不小心摔倒的。”
範先生哪裏相信是什麼自己摔倒,好端端的怎麼可能自己摔倒。
她轉頭看唐衡,認真:“我看,我們學校大抵教不得你這樣的學生了。”
唐衡錯愕:“不、不是。我沒有推她,她自己摔倒冤枉我的,她……”
範先生反問:“我們都不在,她爲什麼要自己摔倒?如果我沒有回來,誰會看見?撒謊也要找個像樣的理由。”
範先生十分嚴肅的一個人,一心都撲在教育上,對壞學生最不能容忍。
她道:“我定然要和你父親好好談談,看看你在家是不是也這個樣子。”
適逢周姍姍回來,範先生交代:“周同學你陪唐同學去一下醫務室,老師這邊還有其他事情。”
唐嬌又想說什麼,範先生叮嚀:“你必須去醫務室。”
唐嬌想了想,總算是點頭。
“唐嬌,你個壞女孩,都是你冤枉我!”唐衡想到唐嬌剛纔讓人驚悚的樣子,一下子就衝了上去,抓着她的長髮就要廝打:“我打死你!”
“你們這是幹什麼?”
領着唐志庸過來的女先生有些尷尬,而唐志庸沒想到看到唐衡如斯模樣兒。
範先生趕緊將唐嬌從唐衡的手中搶出來,氣的喘不上來氣,指着唐衡道:“唐先生,唐衡這樣惡跡斑斑的壞女孩必須開除。”
唐志庸看向唐衡,她手中還纏繞了幾個唐嬌的髮絲,唐嬌紅着眼眶委委屈屈的窩在範先生的懷裏抽泣。
唐志庸伸手:“阿呦……”還沒碰到唐嬌。
唐嬌趕緊抱住了範先生,躲開了唐志庸的手。
唐志庸的手僵在那裏,緩和一下,嚴肅問道:“先生,不知道這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唐衡想到自己會被退學,一下子撲到唐志庸懷中,嚶嚶哭泣:“爹,我不要退學,我不是故意的,是唐嬌欺負我。她說要殺了我,她……”
唐志庸輕輕拍着女兒的背,哄着說:“不哭不哭!這事兒……”
擡頭看範先生,如果真的讓二女兒退學,他的臉面往哪裏放?
範先生看他還心疼女兒,不客氣:“您的二女兒不知家中如何教養。兩面派的厲害,表面溫柔可人,背地裏張揚跋扈,她當着我的面都敢撒謊打人,還有什麼旁的不敢做的?我知道唐先生也是社會名流,可是恕我直言,您家二女兒當真是稱不得什麼淑女。她現在在您這裏嚶嚶哭泣的樣子和剛纔兇狠打人還真是判若兩人。”
範先生伸出自己的胳膊,竟然還有被唐衡撓過的痕跡。
“您說,我這找誰說去?”
唐志庸哪裏被找到學校過?這被叫來也就算了,範先生撲頭蓋臉一通話更是讓他無地自容。
他是個好讀書的,也是有名的謙謙君子,才子。
可是如今卻被人如此質疑。
唐志庸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範先生輕輕拍拍唐嬌的後背,看小姑娘似乎真的怕極了,又往自己的懷裏拱了拱。
嘆息一聲,說道:“恕我直言,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我一個外人,不好說這些,但是您也不能太偏心。您看看唐嬌都被打成什麼樣了?往日裏那麼堅強的一個小姑娘都委屈成這樣了。”
唐志庸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但是範先生在上海女中還是很有名的人物。總也不會是無的放矢,他低頭審視唐衡。
唐衡察覺到父親的視線,趕緊委屈的哭。
唐志庸天平立刻傾斜:“孩子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