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求你們,鎖緊籠子,別讓那個惡魔跑出來……”威利哭嚎哀求,另一隻手死死抓住鐵籠的欄杆,手指因爲用力而發白,手背上的血管都凸了出來。
祕法衛士的力量比一般人大的多,但他生怕扯斷囚犯的胳膊,只能示意同伴從另一側掰開威利的手指,再猛地發力,將他整個人都拽飛了出來。
“我要回去,讓我回去,我要回去…….”威利剛從眩暈中緩過神,哭喊着向鐵籠的方向掙扎,比他高出一個頭的祕法衛士只得用粗壯的胳膊箍住他的脖子,惡狠狠的呵斥道:
“小子,你給我老實點,再敢放肆,小心我擰掉你的腦袋!”
威利顯然被祕法衛士兇惡的態度的震懾住了,表情變得驚恐不安,等對方鬆開自己之後,就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怯懦、弱小……但他不像是個瘋子。”納爾森搖了搖頭,皺眉說道:“身上也沒有那種血腥殺戮的味道。”
領主通常把剿滅盜匪的任務委託給自由民傭兵團。納爾森就是傭兵出身,說他殺人如麻太過誇張,但他手裏有上百條人命倒是真的,對於滿手血腥的同類格外敏感。鳶堡的祕密騎士聲稱威利殘害了幾十個無辜的人,納爾森對眼前這個弱小的年輕人卻沒有任何感覺。
維克多並不把納爾森和威利看成同類,納爾森殘酷殺戮是爲了恫嚇敵人,當敵人失去反抗意志,他就會停手。至於威利,按照兩位祕密騎士的說法,他更像地球世界的雙重人格精神病患者,一個意識懦弱膽小,痛恨自己的另一面,而“夜魔”意識以虐殺無辜生命爲樂趣。
不過,泰隆世界的人類有靈魂,人的意識歸入意志側的範疇,屬於靈魂的重要組成部分。伊莫森巫師曾經告訴維克多,他的巫術侵染非智慧種動物的靈魂,能夠剝奪目標的獨立意志,造成生命異化現象。這就意味着,意志側出了問題,非智慧種生命發生突變,智慧種生命則可能是衰弱至死。
當初,小男爵在黑堡鎮遭遇神祕巫師暗算,如果維克多的意識碎片沒能及時穩定住意志側的崩潰,他的魂火將在幾天內熄滅。
所以,雙重人格在泰隆世界應該叫雙魂,而威利是一個極罕見的例子。
造成這種特殊例子的原因,維克多還不得而知,而具體的情況也有待觀察,但維克多相信鳶堡和薔薇莊園的祕密騎士不敢欺瞞自己。
夕陽墜入丘陵之間,祕堡建築的陰影逐漸拉長,祕堡守衛從威利的身邊退開,其餘的人站成一個圈把他圍在中間。看祕法衛士小心戒備的樣子,威利對他們顯然構成相當份量的威脅。
當最後的落日餘暉消失於天際,夜幕如期而至,祕堡的守衛點燃一盞盞照明燭燈和照明火盆,驅散籠罩營地的黑暗。搖曳的火光中,威利跪趴在地上,瘦削的身軀不停地顫抖,給人的感覺並非先前的可憐模樣,反而透出一股癲狂的味道。圍住他的祕法衛士一個個都緊繃肌肉,目光凝聚,彷彿隨時準備撲擊的猛獸。
此刻,他們的精神高度集中,已經進入了臨戰狀態。
“有趣。”
維克多低笑一聲,側臉對納爾森說道:“一個凡人居然也有心靈之觸,值得期待……你收斂一下,別嚇到他不敢動。”
一見鍾情、衝冠一怒恐怕是最常見的心靈之觸表現,近乎人的一種本能。更高級一點的心靈之觸表現有音樂家創作悲傷的旋律,人們聽了之後,不知不覺地沉浸在憂傷的情緒中;畫家繪出一頭猛虎,見者無不悚然一驚,等等。
傳遞自身的意志,影響目標的情緒是心靈之觸的本質,它類似一項介於被動和主動之間的技能,就像呼吸,人可以憋住呼吸,但不能停止呼吸,除非是死人,連自己的心靈都停止活動了。
凡人的心靈之觸沒什麼大不了的,當一個人掌握了主動的心靈之觸,能夠和世界進行溝通,那才叫超凡。
心靈之觸存在高下之分,表現形式卻多種多樣。平湖鎮有個殺豬匠,他走進豬圈的時候,所有的豬都無法動彈。威利雖然在散播恐懼的情緒,但比起那個殺豬匠,他的心靈之觸就差了一層境界。不過,他傳遞意志的對象是人類,而包圍他的人是從不缺乏勇氣的祕法衛士。
祕法衛士的慎重姿態讓維克多想起了一個詞:
天敵。
威利,或者說夜魔如同人類的天敵,祕法衛士正在戒備一頭怪物!
爲了滿足主人的好奇心,納爾森從威利的身上收回有如實質的灼灼目光,表情訕訕地看向別處。他的心靈距離卡里古拉的境界還差了點火候,正處於存在感極強的狀態,普通人被他盯住都會坐立不安。有這樣一個傢伙在旁邊虎視眈眈,維克多都要懷疑夜魔威利能不能從地上爬起來。
猛獸避免衝突的辦法都是迴避對方的目光,人類也是猛獸。
納爾森擡頭看天好一會,威利那邊又發生了驚人的變化,他喉嚨裏的嗚咽聲配合癲狂的顫抖變成咯咯的笑聲;蒼白的皮膚上浮起脈絡清晰的血管,宛如恐怖的圖騰紋身;捂住臉的雙手因爲充血呈現暗紅色,指甲全都轉成詭異的紫色就像妖魔的爪子。他佝僂着身體從地上爬了起來,膝蓋保持隨時都能發力的彎曲,隨手撕掉單薄的衣物,露出瘦削但佈滿青黑紋路的身體,擡起頭的瞬間,原本棕色的眼珠已是青綠色,整個人透出瘋狂、狡詐、殘忍、飢渴的味道。
“都退下。”
維克多想看看夜魔威利有多大本領,喝退圍着他的祕法衛士,轉頭對身邊的一名鷹獅民兵吩咐道:“你去制服他,別傷到他,也別被他傷到。”
這位鷹獅民兵跟在維克多身邊快滿三年了,能夠領會主人的意思,但行事風格還是比較呆板。他纔不會用言語試探之類的花招,腳步滑動直接撲了過去,筋骨粗壯的手猛地抓向威利單薄的肩膀。
難道他不害怕夜魔……威利,應該是夜魔此刻有點懵,往常的獵物看見他就會被恐懼抓住,嚇得屎尿橫流,手腳酥軟,任他宰割;稍微強大的一點的敵人面對他也是膽戰心驚,小心戒備,不敢貿然發起進攻,雙方對峙的時間越久,他們就越恐懼,十分的本領發揮不出一半,最終也難逃被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