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梧桐猶豫幾許，走到柳溪月課桌旁。
“你倆怎麼了？什麼‘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你們究竟在搞什麼？”
柳溪月急促地喘了幾口氣，緩了緩才憤憤道：“那個師女孩是怎麼回事？你爲什麼要騙我，騙我這麼長時間？你有點良心沒有？”
“什麼師女孩？你不要無事找事好不好。”
“你好會裝啊！星期六下午，在你宿舍洗衣服那人是誰？”
“原來如此！”高梧桐恍然大悟，又喜又氣，“那是高小梅。你怎麼老是信不過我，聽風是雨，折騰自己不算，還弄得別人不得安寧。”
“我不相信。她說是你女朋友。”
“她捉弄你，拿你開玩笑。你也不問問我生這麼大氣。明天下午我叫她來和你當面說明。這個鬼丫頭，害得我好苦。”
柳溪月呆了呆，幾滴淚珠落到書。
“你看看你，眼睛浮腫，滿臉憔悴，頭髮蓬亂，真讓人心疼。快去喫飯，不然我真要生氣了。”
柳溪月手指動了動，高梧桐把手蒙在她手握了握。
“聽見沒有？”
柳溪月像知錯的小孩一樣小聲小氣道：
“知道了。”
星期六下午，柳溪月去到高梧桐宿舍門口，高小梅已在裏面，穿着淺青色連衣裙和白襯衫。目光交匯，高小梅得意地笑笑。
柳溪月臉紅了紅，心一橫走了進去。高小梅迎來笑道：
“大嫂好。”
柳溪月一下子滿面通紅，隨即不甘示弱道：
“小姑好。”
“其實你只我大三天。”
“大一天也是大，快叫姐姐。”
“知道啦，高老師。”
“姐姐好。”
“妹妹好。”
兩人相視大笑，手拉手說起話來。
“我告訴你點有個人的糗事……”
“小梅，不許亂說啊。”
“我偏要說，誰叫你大老早胳膊肘往外扭。”
兩人坐下海闊天空聊了一會兒，高小梅看了看手錶。
“我今天還要去師範學校還同學校服，改天再來玩。那天爬山衣服弄髒了，借了臨時穿，轉眼一週了。”
高小梅走後，高梧桐坐在寫字檯前修改一篇小說。柳溪月想象了一會兒高梧桐小時候的樣子，從後面抱住他的肩膀，親了親他的臉。
“木頭，說點你小時候的事來聽聽。”
“小學時，一個堂姐出嫁，我們那裏的風俗，送親的小孩，新郎家會給個紅雞蛋。我對那紅雞蛋很好，嚮往已久，便跟着去送親。到了新郎家坐下，一個小姐姐給每人倒了一大碗紅糖水。我以爲喝完會發紅雞蛋，便咕咚咕咚猛喝起來。誰知喝完剛放下碗，小姐姐便馬過來笑眯眯地加滿。我只好又喝完，結果她又加滿。如此反覆，一連喝了四大碗。當我肚子鼓脹，難受地對着第五碗發愁時，小姐姐噗哧一笑。
‘喝不下去可以不喝。’
‘我還以爲必須喝。’
‘我還以爲你喜歡喝。’”
柳溪月笑倒在高梧桐懷裏，半晌才喘着摸了摸他的下巴。
“我要是那小姐姐，不斷給你加滿，把你喝哭掉。”
“她悄悄送了我個紅雞蛋。我捨不得喫，珍藏了幾天後發黴了。”
“她對你有意思。”
“你送我個紅雞蛋吧。”
“她噗哧一笑的樣子，簡直和你一模一樣。見到你之後，印象的她變成了你，感覺她是你小時候。”
“你從小會騙小女孩。”
“她太像你了。”
“叫聲姐姐。”
“小姐姐。”
“厚臉皮。”
“月兒，說點你小時候的事來聽聽。”
“我小時候很喜歡下雨，喜歡打着小花傘在雨走來走去，有時候還要光着小腳丫。四歲時打着一把大傘，牽着兩歲的柳明豔在雨裏玩，一陣大風把傘刮飛，人滑倒在水窪裏還樂得哈哈大笑。下雨時，還喜歡跟我媽一問一答找樂子，如：
誰在天掉眼淚？
烏雲。
天河又發大水了嗎？
好像是的。
誰把水做成珠珠，穿成串掛下來？
你爸爸。”
高梧桐大笑，摸摸柳溪月的頭。
“好可愛的小女孩。真遺憾小時候不能和你做鄰居。”
柳溪月笑笑，起身望着窗外的廢園沉思不語。
春天花朵簇擁的白玉蘭綠葉蔭蔭，彷彿不曾有過那些花朵似的。
高梧桐握了握柳溪月的手，擁抱了她一下。
“在想什麼。”
“你兩個弟弟都是大學生，高小梅將來也是大學生，而我只是個專生，有點……有點……”
“有點不好意思當大嫂？你不要想那麼多，無論你是大學生還是專生，你都是我最愛的女人，他們都應該叫你大嫂。”
“沒聽清，再說一遍。”
“無論如何，你都是我最愛的姑娘。”
“小梅的裙子很合身，是那天買的吧。”
“我買了兩條，她只要一條，還有一條紫色的退不掉，吐血賠本大甩賣，你幫忙買下好不好？”
“多少錢？”
“一元錢。”
“便宜沒好貨！”
“你配白毛衣穿，效果不好隨時可以退貨。”
“我裙子已經夠多了。”
“可憐可憐人民教師吧。”
“你啊……唉，我用件風衣跟你換。”
星期天傍晚，柳溪月正靠在牀頭看書，蘭陵美推門進來了。柳溪月一見忙把書舉高一些遮住臉，盯着書裝作沒看見。蘭陵美哼了一聲。
“遮什麼羞？”
說完湊近書看了看，放下揹包，一下子把書奪了丟在牀，盯着柳溪月細看。柳溪月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看什麼？”
“我看看高梧桐的小媳婦，那垃圾又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不要這樣說好不好？那人確實是他妹妹，昨天下午又見面了。”
“你倆倒是和好了。老孃狠命幫你對他發火示威，現在難下臺了。”
“他知道你是爲了我，不會怪你。”
“這麼漂亮一個花姑娘，怎麼突然變成個怕被人休掉的小媳婦，你不覺得掉價？條件他好的人，一抓一大堆，何苦呢？”
“如果細細較，他不如人的地方確實很多，但是喜歡他，我也搞不清是怎麼回事。好怪。”
“你是喜歡甜言蜜語，以後你會發現都是騙人的空話。”
“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清，跟着感覺走吧。算最終一場空，好歹聽過些甜言蜜語。有時候，愛一個人，是心甘情願當受騙。”
“你苦頭還沒喫夠，不信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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