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族長壓力大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仇人之子(第一更求月票)
    杜七的右耳前,有個綠豆大小的突起。

    按照民間的說法,耳前長這個是“拴馬樁”,主富貴。

    杜七的“栓馬樁”不明顯,只是個微微的小鼓包,所以正面看不出,梅氏要不是站在窗前,看的是杜七的側臉,也發現不了這小小不同。

    桂遠有“栓馬樁”,桂重陽有“栓馬樁”,父子一脈相承。

    沒有幾個人曉得,桂家還有一人有“栓馬樁”,就是桂大。只是小時候桂大淘氣,爬樹摔過一次,蹭破了小半拉臉,“栓馬樁”蹭掉了,只留下一個疤痕。

    桂家長房沒有閨女,桂長海夫婦極喜歡梅氏這個親外甥女兼未來小兒媳,梅氏小時候常被接來桂家長房小住,因此桂大長“栓馬樁”的事,梅氏雖沒有見過,卻是聽桂奶奶講過一次。

    等到桂奶奶晚年臥病臨終前,人已經糊塗了,更是時常拉着梅氏,翻來覆去嘮叨起丈夫與幾個兒子的往事,桂大這段“栓馬樁”的往事更是說了又說。

    “都是我沒有看好孩子,老大明明是極好的面相,那次卻是破了相,斷了‘栓馬樁”,還斷了眉。自那我就懸着心,直到他平安長大,還娶了媳婦,我這懸着的心才放下。老大兩口子結婚幾年兩口子沒孩子,我這心裏真不是滋味,找人偷偷看了兩人八字,說是兒孫上無礙,才又踏實下來。沒想到到底不準,都是命,都是命啊!”老太太說到最後,已是老淚縱橫。

    因爲說的次數多了,梅氏記得清楚。

    杜里正有沒有“栓馬樁”?杜七的“栓馬樁”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真的是足月而生嗎?

    梅氏只覺得心亂如麻,看看杜七,又看看桂重陽。

    兩人相差不過七個、八個月,杜七卻比桂重陽高半頭,氣色紅紅潤潤;桂重陽不僅個子比同齡人略矮,臉色也略帶蒼白。這兩人似乎沒有相似的地方,可是真要細看起來,兩人眉眼之間卻有依稀熟悉。只是一個胖成大白饅頭,一個因喫素清瘦的厲害,三分相似不剩什麼。

    梅氏的心“砰砰”直跳,不敢再看下去,怕自己失態,忙轉身離開。

    桂重陽有所察覺,正看到梅氏倉惶而退的背影,不由疑惑。

    *

    一個時辰,說快也快。

    梅小八臨完字帖,又按照桂重陽的吩咐,背了半個時辰的書。這半個時辰,杜七則是默寫了一篇他的時文舊作。

    縣學教諭說杜七學不會時文,也對也不全對。

    杜七還是能作出完整時文的,只是其中都是熟悉的字句,並沒有什麼自己的東西。除去那些“借鑑”、“引用”的字句,剩下的東西乾巴巴的。

    不過能背這這麼多的例文,默寫自己之前的文章也能不用草稿,一氣呵成的默寫完,說明杜七沒有好筆頭,卻有個好記性。

    真要是童試的話,院試、府試先不提,縣試有幾分火候了。

    桂重陽心裏疑惑,還是直接問出來:“再磨兩年,說不得府試也差不多,縣學那邊,你家不想想辦法?”

    杜七回來已經好幾日,不過因有杜梅聯姻之事,將其他的事情都蓋住了,並不曾聽聞杜家有什麼動靜。

    杜七笑道:“什麼辦法?我覺得村塾更好,有你們,大家可以一起做功課,也能一起玩。”

    “村塾到底只是社學,識字罷了,正經學五經還需要名師爲好。”桂重陽建議道。

    杜七吐了下舌頭,道:“名師哪裏看得上我?我爹孃費勁力氣將我送進縣學旁聽,可有什麼用?夫子個個都傲氣着,就是增生也不入眼,平素只留心二十個廩生的課業。像梅晟這樣資質出衆的,更是被他們當成了大寶貝,恨不得見着就要誇一頓,何曾搭理過我?我現在會的,全是之前鎮上私塾裏的先生教的。就是我之前笨,背不進去書,也是先生耐心教授纔開進去的。”說到最後,臉上帶了恭敬與感激。

    桂重陽聞言心中一動,道:“可是袁先生開的學館?”

    袁夫子就是梅二爺爺的同窗,梅晟的伯外祖父,桂五的老師。

    “就是袁先生!”杜七忙不迭點頭:“我在那裏學習四年,再沒有這樣好的先生,真要論起來,實不比縣學的先生差。”

    桂重陽雖沒有見過這位先生,卻是聽桂五與鍾小吏提過,也知曉袁先生與梅

    家的淵源。

    袁先生就是梅晟的外公,當年與梅二爺爺同窗,兩家要做親,因梅青竹不愛讀書,袁先生沒看上,最後將挑中梅青竹的堂兄梅青松。

    袁氏後來得了產後症,梅晟半歲的時候就死了。杜家亦看中梅青松,不等袁氏下葬,就說通了梅童生,將女兒杜二孃說給梅青松爲繼室。

    袁先生因爲這個惱了梅家,與梅家斷了往來。後來梅青松死於“九丁之難”,杜二孃就直接嫁了梅青柏,兩家繼續做親。

    真要論起來,袁家與杜家也是當有嫌隙的。可是袁先生只疏遠梅家,並沒有遷怒杜家,對待杜家子依舊耐心教導,心胸不可謂不寬廣。

    桂五能有這樣的老師,實是幸事。

    杜里正素來看中獨生子杜七,卻敢直接將他送到“仇人”的家裏開蒙,是知曉袁先生的人品?還是在鎮上有眼線人手,能確保杜七不會喫虧?

    只憑着鎮上鋪子的掌櫃?

    袁家可是鎮上的老戶,一個下人身份的掌櫃怕是沒有那個份量?

    似乎有一條線,快要穿起來了。

    桂重陽壓下心中激動,隨口道:“你那麼小就去鎮上讀書了?你爹孃也捨得,十八里路呢,每天折騰好辛苦。”

    “沒有走讀!”杜七搖頭道:“我家在碼頭邊有處宅子,我不回來時就歇在那裏。我五天回家一次,不回家的時候,我娘也會隔一天就去鎮上照看我。”說到最後,帶了幾分羞澀。

    別人家十二歲大的少年,都不是孩子了,只有他娘還是當他是奶娃娃照看。

    桂重陽嘆息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不外如是。那你爹呢,也隔一日就去照看你麼?如此一來,你在鎮上與在家裏也不差了。”

    杜七搖頭道:“不去,我爹不耐煩人多,鮮少去鎮上。”

    桂重陽心中道了一聲“果然”,嘴上卻岔開話道:“我雖比你小,倒是比你早開蒙兩年,也讀過一些時文,要是你不嫌棄我班門弄斧,以後咱們就一起學習!”

    杜七忙不迭點頭道:“一起一起,我樂意去村塾,就是衝着你與小八去的,自然要一起啊。”

    少年圓潤的大饅頭臉上,是一雙被擠得小了一圈卻依舊盛滿真摯的眼睛。

    桂重陽莫名有些心虛,頓了頓,笑着點頭道:“就這樣說定了!”

    梅小八在旁聽兩人說話,有些不安,小聲問道:“重陽哥,俺是不是太笨了?字寫得醜,背書也不行。”

    桂重陽指了指杜七道:“你這是與杜七比?真是剛站着就想要跑!杜七是七歲開蒙,距今已經五年,你才上學半月,要是就超了杜七,那他豈不是要羞死了!”

    杜七也道:“作甚着急?學問這東西,學一點就是一點,半點做不得假的。重陽比我開蒙早兩年,就能指點我時文。等你過幾年,自然也就比過我了!”

    梅小八抓了抓後腦勺,憨笑道:“俺不是要與杜七哥比,就是擔心自己太笨了,讓重陽哥白操心。”

    桂重陽認真想了想,道:“勝在勤勉,還算中中。”

    杜七自己是個憊懶的,卻是佩服勤勉的人,對梅小八豎了豎大拇指,道:“好好學,有重陽這個小夫子看着,指定不會錯。”

    梅氏已經恢復平靜,預備好了午飯,過來招呼幾個少年去喫午飯。

    餡餅是兩樣餡,一種是韭菜雞蛋加葷油的,一種是韭菜粉絲加素油的,還有一盆菠菜粉絲湯。

    前者是給大家喫的,後者是梅氏與桂重陽喫的。

    桂重陽回來前,梅氏就在桂奶奶的影響下信佛,有初一十五喫素的習慣;等桂重陽回來,桂五“歸宗”,叔侄兩個開始調查十三年前的事,梅氏跟着懸心,就開始跟着的桂重陽喫全素。

    梅朵沒有出來喫飯,梅氏安置三個少年喫喝後,就端着一盤餡餅去了西屋。

    梅朵憤憤,小聲道:“重陽到底是怎麼想的?莫非真想要與杜七做朋友?方纔我路過西廂時,他給杜七講文章呢!那個認真勁,竟是半點不藏私!至於做到這個地步麼,那說不得是仇人之子!”

    “仇人之子”?

    梅氏端着餡餅的手一抖,臉色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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