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毅屁股還沒坐熱,酒已經落肚三杯。
且這酒還不尋常,乃是劉家酒樓頗負盛名的仙人醉。
據說是人靈脩士也挨不過十杯,乃劉家祖傳的祕方,一杯要數十個魂石。
“這一杯,再敬趙公子,謝趙公子還肯垂憐我這不齒之人,願聽我倒這些苦水。”
纔拿起筷子想夾點菜壓壓肚裏的火辣,劉洛凝的酒杯又來了。
且她自己卻又不喝,根本算不得敬酒。
然趙毅又怎會跟她計較這些,只想在美人面前好生表現,十分豪爽的幹下了第四杯。
這下子,他眼前的美人已經有些模糊了,從胃裏到喉嚨都火燒火燎,說話變得沙啞低沉:“洛凝,你放心,不管你過往如何,我都會好生待你,定不讓你委屈了半分。”
劉洛凝面色有些難看,好在對面的人喝了酒看不清楚,只敷衍道:“我知道,只是洛凝不值得趙公子如此偏愛。洛凝除了這一副皮囊,毫無其他過人之處。”
“不不,洛凝你處處過人,乃是天的仙子一般……”趙毅是真個喝多了,說着要站起來坐去劉洛凝身邊。
但這時劉洛凝卻急忙起身讓開,讓趙毅晃神之後問道:“洛凝,你做什麼?”
“趙公子,那倒要先問問你想對一個有夫之婦做什麼。”
有聲音鑽入耳,卻是個男子音。
聽着還甚是耳熟。
趙毅晃了晃腦袋,這才逐漸看清劉洛凝身後走出的人影。
披頭散髮戴着個面罩,一身輕甲獵裝,看着像漫月城的散戶。
“你,你是何人?”趙毅一時沒反應過來。
雲錚緩緩摘下了面罩,笑道:“趙公子,不會這麼快不記得我了吧?”
“雲,雲錚!?”趙毅嚇得連連後退,驚問:“你是人是鬼?”
“我?”雲錚直起身,悠然嘆道:“我,是個莫得感情的殺手。”
劉洛凝:“……”
雖是喝了酒腦袋不如平日靈光,但趙毅也很快清醒許多,自己乃入門一品,任他是人是鬼,又何須怕他?
當即扶着桌子坐下,淡然哼道:“雲錚,你這條賤命還真不是一般的硬,居然這樣都能活下來。可惜,你若死在東林或許還痛快些,如今回了漫月城,你只會死的更慘!”
“是麼?你不怕我師尊出手滅了你們趙家?”雲錚反問。
“哈哈哈!”趙毅一番沙啞大笑,道:“還裝神弄鬼呢?我爺爺曾派姜伯去你們雲家探過。修爲最高的,也只有你那兩個狗腿子了。你這虎皮拉得好,可惜是紙糊的!”
“好吧。”雲錚聳肩無奈道:“本想讓你們知難而退,可沒成想你們非得你死我活。那沒辦法,我這個人向來怕死,所以……”
“你想幹什麼?雲錚,我可是入門一品,沒了你那倆狗腿子,你給我提鞋都不配!”趙毅頓感不妙,不是因爲雲錚,而是他身旁的劉洛凝。
劉洛凝也是一品,且資質尚高於他,近來又有水雲宮的那位長老指點,進步可謂神速。
他有傷在身又有醉意,還真不一定是對手。
想到這,趙毅更是痛心疾首:“洛凝,我對你哪裏不好?你竟然……你竟然聯合這個混蛋害我!?”
劉洛凝搖頭嘆道:“趙公子,洛凝也是無奈之舉。再者……當日你讓家僕引動那兩隻五階兇獸,弄出了不少無辜死傷。單從這一點,你也便算得罪有應得了。”
“好,好!”趙毅這回纔算是終於傷透了心,咬牙怒道:“那你們大可動手試試,姜伯在樓下,只要我高聲一呼,眨眼間便能衝殺來!”
“哦,是麼?”雲錚:“那你還等什麼,叫呀!快叫呀!你叫得越大聲,我越興奮!”
迫於劉洛凝的壓力,趙毅不敢遲疑,頓時大叫了起來:“姜伯救我……”
只是這喊叫一出口,嗓子疼得難受。
且叫得越用力,聲音反倒是越乾啞。別說遠在樓下的姜伯了,便是站在門外也未必聽得真切。
雲錚賊笑道:“不好意思啊趙公子,爲了保險,在你喝的酒里加了點料,味道還不錯吧?”
“雲錚,你,你爲了害我,竟謀劃得如此周密!”
“周密?不不不,趙公子太看得起在下了。除了你懷裏那張絲絹的東西是我寫的,其他可都是我老婆的主意。奧對了,再重新認識一下,我老婆——劉洛凝。”
對雲錚的胡言亂語,劉洛凝自是選擇了無視。
可趙毅那難以置信的目光,還是讓她有些感覺麪皮發燒。
她在人前可都是一副高冷清幽的姿態,誰能想到竟也有這麼多詭計。
“洛凝,你,你!”趙毅指着劉洛凝氣得快要吐血,好歹還算是忍住了,又怒道:“那又如何,我乃一品修爲,便是你二人聯手,想殺我也沒這麼容易!”
說着,騰跳而起,打算破窗而逃。
“誒誒,別想不開呀!”
雲錚的疾呼傳來,趙毅自然不管。
可他還未至窗前,忽然感覺脊背某處一痛,渾身頓時乏力,直接狼狽的趴在了地。
扭頭望去,便見雲錚伸出右手,食指竟是金燦燦的,正對着他呢。
見趙毅果然倒下,雲錚吹了吹指頭莫須有的青煙,搖頭嘖嘖稱道:“居然還真有用,看來這屠靈指不是一般的厲害呀。”
要知道他才六品修爲,能一指廢了一品修士,說出去都沒人信。
且這一指他本只打算暫阻趙毅的行動,根本沒用全力,否則趙毅背怕要多個血窟窿。
只是雲錚哪裏曉得,這屠靈指他雖算不大成,但也到了駕輕熟、融會貫通的境界。
再加趙毅喝了酒又受了傷,並且毫無防備,這才讓他得逞,點住了經脈的節點,卸了趙毅的力道。
不過這一指放在趙毅和劉洛凝眼裏,遠不止這般簡單了。
趙毅見了鬼般道:“你,你這是什麼招式!?”
他堂堂一個入門一品,竟被趙毅這個重修的廢物放倒了,根本是天方夜譚啊。
連劉洛凝也疑惑:“方纔你是用勁氣點了他的穴位?”
雲錚哈哈笑道:“小趙呀小趙,我早跟你說我有個絕招叫一陽指了,你還不信怎麼的?”
說着來到他面前,從懷裏摸出了一把小匕首,衝着卸了力的趙毅劃道:“小趙,你知道什麼樣的人,有苦不能言、有冤不得伸嗎?”
“你,你說什麼?”趙毅只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奈何自己竟詭異的乏力。
雖還能動作,卻根本不像個一品修士,哪裏又能反抗得了。
最令他恐懼的是,體內的靈力……竟也無法調動。
“我猜你不知道。我還好心的告訴你,我既不會殺你,還要讓你好好的活下去,直到你自己都痛恨自己不是個死人。”一邊說着,那匕首已經衝趙毅的嘴邊伸去。
後頭的劉洛凝不忍去看,心頭不由感嘆。
有苦不能言、有冤不得伸,那不只有嘴不能言、眼不能視、耳不能聽、手不能動,唯有躺在牀等死的廢人了麼。
是夜,月梢頭,劉家酒館內又來了一批新的客人,氣氛一時熱烈起來,嘈雜不斷。
姜伯帶着幾個下人守在門口轎子旁,耳旁是過往行人和酒樓大廳裏傳來的喧囂,自是聽不見頂樓雅間裏陡然響起的嘶啞慘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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