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寵嬌顏 >第五十四章 ://首/發
    戶部尚書何成義,眼看快要古稀之年,腳底下的水清得沒有那麼純粹,但,多少年前,在穿上那身官袍時,心內所想不過是,爲皇上,爲朝廷,盡忠竭力,肝腦塗地,只是有時,這日子久了纔會發現,有時低下頭,腳下的清水忽變成了泥潭,哪怕只是弄髒了鞋底,可再想要乾乾淨淨全身而退便沒有踩進去那麼簡單了。

    在董蘊未進宮時,何成義那歲數若是早些成了親,孩子估摸都有董蘊那麼大了。

    本來看似兩個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去的人,在某天,何成義傍晚應邀去了太傅府,同董太傅多喝了兩杯後,這杆子才硬生生打在了一塊。

    董太傅酒量不淺,但那晚被何成義喝趴了。

    晚風熏熏,酒桌旁,桃花盛開,那一抹抹紅綴在枝頭上,晚風夾雜着酒香與桃花香撲鼻而來,看着那一朵挨着一朵的桃花,再想想自個形單影隻,何成義此時難免有些感慨,向着趴在那的董太傅搖了搖頭,只得又自飲了數杯,直到眼前出現了兩個趴着的董太傅,纔將杯擱下,起身,還微微對着董太傅躬身:“夜色已晚,那便先行告辭了。”

    他轉面,走起路來晃晃悠悠,走了很久,可就是離不開太傅府,本想站着醒醒酒,恰巧眼裏出現了一抹豔紅,比那枝頭的桃花還要明豔,於是帶着一身酒氣上前,其實就是想問個路,可那抹豔紅大概是被他的樣子嚇到了,忙往右側躲開,他說自己並無惡意,可在轉面時腳一崴,摔了,身子本就重得往地下墜,正好這一摔,也不用想着再爬起來了。

    過了好久,何成義迷迷糊糊感覺有誰扶着自己在走,等被擱下,以爲是回府了,便任由翻弄,沉沉入睡,直到隔天醒來,四周較爲陌生,除了側身躺在一旁的小姑娘,他隱約記得,這小姑娘是跟在董蘊身邊的丫鬟,直到這會,何成義才察覺事情不大妙。

    昨夜,他何成義做過些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知曉,又或許,根本就沒發生過什麼,但董蘊言辭鑿鑿,那豔紅的脣,豔紅的衣裳,晃得他想解釋,卻無處解釋,所有事情,全都任由董蘊來說,這讓酒未全醒的何成義倍感頭疼。

    等走出太傅後院的客房,董太傅迎面而來,這時,董蘊和那丫鬟早就離開了。

    董太傅說是自己怠慢了。

    何成義此時也只能乾笑着搖頭。

    此事,何成義明知是董蘊有意算計,可這腳已經踩了下去,腳底的髒泥甩都甩不掉,他像是吃了啞巴虧,莫名其妙被董蘊抓了個莫須有的把柄。

    他何成義,還算是爲官清廉,也還算是爲朝廷盡忠竭力,明明莫須有的事情,卻要被董蘊牽着鼻子走,可笑。

    人大概就是這樣,聽着聽着,連自個就信了,之後,會擔心,擔心旁人對他議論紛紛,說四十好幾的戶部尚書弄髒了太傅府裏小姑娘的身子,擔心清廉的名聲就這般毀了,終於,這會再低頭看看腳下,那水並就不清澈,因爲心裏一直有一股子虛榮心在作梗,而這虛榮心正好被董蘊給撿了去。

    董蘊想見先帝,何成義幫她,先帝極其信任何成義,對他有意無意提及的太傅之女很是惦記,可縱使董蘊是少有的才女,無奈那張臉不夠爭氣,先帝見過一面後,沒瞧得上。等過了一年半載,董太傅因病倒在了朝堂上,撒手人寰後,某天,何成義在先帝跟前不忍得嘆了嘆:“董太傅這一走,留得一羣妻女在府上,成日哭哭啼啼的,着實讓人於心不忍。”便是這句話,使得先帝一顆憐憫之心油然而生,這才一腳踩進了太傅府,把董蘊給娶回了宮。

    即便,先帝是因憐憫而娶了董蘊,但好在,先帝對這少有的才女還算喜愛,與她下棋對弈,她落的每一子都精奇很,聽她說話,又很舒心,每句話,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何成義一塊心病算是落下了,本以爲不會再生波折,直到遠王謀反篡位。

    李蘅造反,密謀多年,但始終是有勇無謀,殺帝奪位敗了,被關押,還拖累無辜妻兒牽扯其中。

    在畫押的前一天,何成義命人避開牢中耳目去見李蘅,告訴他,只要他明日在畫押時將蔣佑一同拉下水,便可保他的妻兒安然無事。

    於是,遠王的一口咬定,再加上何成義遞上來的奏摺,條條罪狀,寫得清清楚楚,遠王李蘅與蔣佑裏應外合欲要殺帝奪位,先帝氣得將手裏的奏摺重重摔出,道:“罪證確鑿,無須再查證。”

    春末,遠王李蘅與蔣佑一干人等,被處斬,而那個蔣琬,數月後,在木蘭花凋謝後也隨之香消玉損。

    蔣琬死了,太子被廢且逐出上京,姚婕與先帝越漸越遠,李宏軒被立爲太子,所有事情似乎都是董蘊算好的。

    而何成義,從開始那一腳踩進去,到了現在,他想,即便是將這份愧帶着躺進了棺材,事都不算完,於是,在這樣的年歲,以那時同樣的方式,他受到了應有的懲罰,等入了牢中,他卻是鬆了一大口氣。

    在牢中,李夜秋去探他,也算是弄清了整件事的原委,在離開時,何成義回想過往,嘆道:“王爺,人常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數十年前,當老臣披上那身官袍時,一直認爲自己定會成爲朝中最大的忠臣,可到頭來,也不過爾爾罷了。”

    何成義因罪被關押,十有八九是李慕歌謀劃的,但如今他在牢中自縊,只不過是選了一種簡單方便的恕罪法子。

    李夜秋往前走了兩步,看了看遠處屋內的光,垂了垂眼簾。

    人人都有可能成爲棋盤中的棋子,何成義是如此,就連當年那個周磬亦是如此,成日裏想着往上爬,自作聰明卻不知被旁人借了手,害得李祿從此藥不離口,最後還把自己的命也搭了進去,所有事連在一塊,這董蘊,要還的債似乎太多。

    李慕歌,謀劃多年,在等一個適當時機,而李祿,看着無作爲,平日裏只是個毫不起眼又風流成性的王爺,可實則倒是比想象中的要聰明一些。

    再低頭看看自己這傷,李夜秋不由哼笑一聲,還真是多虧了李祿,可,往往自認爲聰明的人,都笨了那麼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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