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冰雪清冷的聲音讓夢籮回過心神,喃喃低語:“師父”
一時峯巒之上寂靜無聲,只山風掠過。飲霜寒亦已趴伏在地,沒有任何聲息,衆人細看,原是他不知何時竟已咬舌自盡。
葉辰忽然舉指戳向夢籮眉心。
藍芒流轉,猙獰可怖的臉頰逐漸恢復原本光潔的模樣,枯乾凌亂的長髮重新煥發出昔日的光澤,竟是她最美好時的模樣。
“師父,何必折損修爲”
葉辰示意她不必多言,柔聲道:“小籮,當年我若未自顧離去,或者同你交待一聲,也許你後來就不會發生那些事情。不過十年之功,縱能回覆你的容顏,卻終究換不回你的一生”
“師父”夢籮跌坐在地,痛哭出聲。
葉辰拍拍她的背心,只覺心間亦悲傷洶涌,終忍住傷痛道:“如此,卻能化去你的戾氣,讓你不必永世不得超生。忘了此生不快,輪迴轉世去吧,來世,還做一個漂亮姑娘,尋一個好人”
在他嘆息般的言語中,紅衣女子身影逐漸模糊消散。
天際卻忽然落下數道明光。
清歡只覺一陣頭疼欲裂,再睜眼,竟是位處深海,海水茫茫,四周卻不見有人。
她忙掐起御水之訣,只見深海底部,一座巍峨殿宇,靜默沉睡。
清歡心中震驚不已,她萬難想到,竟能在此深海之中,得見此奇景。仔細凝目,辨識出宮殿正門所在,慢慢降下身子,落在宮殿正門之前。一時竟未去深思自己如何忽然在此,近段時間發生怪異之事實在太多。
但見一道青銅巨門攔在面前,兩側各延伸出一塊陰影,仿似怪獸巨角。舉目細看,原是兩盞壁燈,卻不知已熄滅了多久。清歡心內驚疑,不知這壁燈建在此海底尚有何意義。指尖輕動,數點火靈跳躍,竟當真將那兩盞壁燈點燃,照亮原本暗無天日的海底一隅。海水如有生命,自往燈旁退卻,獨予燈中火苗空留出一方伸展之地。
火光驟亮,清歡卻頓時嚇了一跳,因爲目之所及光明黑暗交接之處,兩個人影正佝僂着身子,匍匐在青銅門兩側。
然只不過第二眼,清歡就暗責是自己仿若驚弓之鳥。原那不過是兩個石人,卻不知爲何會被安放在這裏。
仔細打量,卻見這宮殿四周,竟連半絲海底生物都看不見,只青銅大門已不知在海底泡了多久,看上去年代十分久遠。除此之外,就連門環上也未有鏽跡,門上的花紋繁複且隆重,無一不彰顯此地的鄭重其事。
但瓦宇之下,卻尋不出一塊字匾來。
清歡訝於此地不同尋常的乾淨,伸手觸上宮門上的紋路。
而不知是這門本就只是虛掩,還是如何,隨着她的觸動,竟緩開了一絲縫隙。
清歡按下心頭砰跳,輕推開門,走了進去。而她一旦入內,那門便立刻自行合上。
門內門外,仿似兩個世界。
深邃甬道之內,沒有一滴水,只頂部鑲嵌着無數雞卵大小的夜明珠,將這方天地照耀得如同白晝。
清歡緩步入內,但見甬道兩側屹立着許多石人石馬,仿似拱衛此地的衛隊。
而朝拜他的,正是殿前無以計數的一衆石人。
殿頂夜明珠布成的星圖,將大殿之內照得纖毫畢現。
不似殿外兩具石像呆板,此地的石人或跪或立,神情動作栩栩如生,俱滿面虔誠。若不是看上去當真便是石頭,幾要使人把他們誤以爲作是活人。
清歡忍不住伸出手去,即將撫觸上其中一張仿若真人的面容。
可就在這個時候,殿上忽然傳來一個稚嫩且焦急的聲音
“別碰”
清歡吃了一驚,急收住手,起身張望是誰在說話,可她環顧了一週,卻未見到任何人影。
就在她即將懷疑說話的是否某個石人的時候,只聽又一個稍微粗獷些的聲音說道:“這是誰啊我怎麼感覺她身上好像有大公子的氣息”
“胡說八道。明明是二公子。”
“你還不改口,小心被人聽見了要被吊打”
“你們兩個,趕緊閉嘴那人走過來了”
“人是活人嗎”
“好像”
“噓”
然後,宮殿之內就再無聲響。
可清歡卻聽清了,這七嘴八舌的聲音傳來的方位,正是王座之後。
方纔說話的彷彿有四個不同聲音,可那王座雖然寬大,要藏下四人,即使是孩童也十分不易。見對方忽然一下都不說話了,清歡便刻意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地攀上了王座,然後趴在椅背上,向下望去。
頓時,與四隻小狗互相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那四隻小狗見到她,其中一隻立時驚呼:“糟糕被發現了”正是方纔出言喝止她不要碰那些石像的聲音。
清歡大爲莞爾:“被發現了又怎樣,你們怎麼會在此處這裏是個什麼地方”
四隻卻不理她,只另外一隻擡起前爪捂住嘴巴,嚷道:“糟糕我們不能與陌生人說話”
又一隻飛快地舉爪拍了一下它的腦袋,說:“她身上有大公子和二公子的氣息,不算是陌生人”
一直沒說話的那隻卻又重重拍了它一下,說:“笨蛋和你說了八百多年的要改口啊要改口啊”
見它們只顧自己鬧哄哄的一團,清歡輕手輕腳地繞到了王座之後,在它們身邊屈膝坐下,小心翼翼問道:“我能打斷一下,你們剛剛說的大公子和二公子,是什麼人嗎”
那四隻立時安靜下來。直到另外一隻忽又驚慌掩嘴道:“不能說不能說大公子說了,以後誰也不準再提那個名字”
清歡長“哦”了一聲,嘆道:“這麼神祕啊那二公子呢”
另一隻說道:“二公子,叫飄渺焰。你認不認識”
另外一隻叫道:“不能叫二公子要叫君上不然被人聽見,會被吊打”
清歡笑道:“這裏除了我們五個,還有別的活人嗎誰會來吊打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