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案頭香 >第九十三回
    姜糼容的確不想入葬孟家祖墳打上孟姜氏的烙印,可她到底是孟家八擡大轎娶進門的媳婦,季唯抱了屍身離開之舉會給世人的唾沫星子噴死的,姜糼容急得拼命去拉季唯,想讓他放下自己,卻無影無形始終觸不到季唯身體。

    季唯才跨出大廳,高夫人和粉妝急匆匆趕來。

    “糼容。”高夫人兩眼瞪圓愣了愣,撲上前抱住姜糼容放聲大哭。

    見高夫人這麼傷心,姜糼容心下悲慼,仔細打量粉妝,看她什麼表情。

    粉妝拿着帕子不停拭淚,跟高夫人一樣悲痛欲絕。

    “把她帶上,還有,傳喚孟滔上堂。”季唯寒聲咐咐差役。

    “粉妝做了些什麼,”高夫人很是意外。

    “她就是兇手之一。”季唯眯起眼睛,視線投到粉妝身上,“任冉冉,你爲了報仇牽扯了這麼多無辜的人,你爹九泉之下也會以你爲恥。”

    粉妝身體劇震,擡頭看季唯,滿眼的不甘,半晌,恨恨道“季唯,你怎麼查出我的身世來的”

    “你以爲我查不到嗎”季唯反問,不等粉妝回答,大步走了出去。

    刑部的大堂比往常更森冷沉重,季唯命差役擺了一張椅子到公案側下首,將姜糼容的屍體輕輕地放到椅子上。

    姜糼容癡看着,心頭又酸又甜。

    差役齊跺棍棒喊威武升堂,姜糼容第一次看季唯正式升堂辦案,心中不期然便浮起鐵面判官四個字,冷峻漠然的季唯跟含情脈脈時一樣讓人心動。

    威嚴的“帶人犯與證人上堂”喊話後,大堂一下子滿了人。

    姜糼容驚訝不已看着,她發現,她認識的人幾乎都上堂了,薄太醫、薄李氏、薄染衣,李昂、李逸、李宗權、高夫人、白氏還有孟滔。

    各人臉上表情迴異,有人不解,有人眼底有驚慌,孟滔則如強弩之末身體緊繃着。

    自從粉妝作爲陪嫁丫鬟跟着姜糼容進了孟家後,姜糼容就沒見他輕鬆過,以往不知,如今經歷了另一世,方知是當年做過的虧心事如懸掛在頭上的利劍使他坐臥不安。

    已知他做過的虧心事,姜糼容對他滿心的鄙夷。

    前世粉妝後來放下仇恨,孟滔是發瘋後病死的,這輩子不知是什麼樣的下場,那麼多年以前的事,季唯找不到證據治他的罪吧

    季唯沒有一開口就問口供,啓脣緩緩道“官這次升堂,斷的是連環案,最近發生了的案子朔尋源,與十年前的四宗案子有關,十年前,官父親離奇死亡”

    他的聲音低沉傷感,姜糼容聽得心疼難忍,粉妝五歲爹孃雙亡被賣青樓淪落風塵,季唯又何曾比她好了多少,任尤深是自招罪,季唯的娘則是無辜刀下冤魂。

    季唯從自己父親的死,到任尤深錯判他母親無辜喪命,接着了粉妝父母的自絕,微微一頓,猛一拍驚堂木,厲聲道“孟滔,你重利引誘任尤盛賣掉任冉冉,奸`淫`虐待糼童,你知罪否”

    孟滔一直懨懨着,聞言卻立刻反駁道“季大人,公堂之上講究人證物證,季大人切莫無憑無據誣衊。”

    “的不錯,公堂上最是講究證據,這是你自己手書的懺悔求饒書,自己看看。”季唯甩下一卷紙。

    “這個這個怎麼會在你手上”孟滔先是一怔,接着大叫“那個任尤深的鬼魂是你假扮的”

    季唯不答,朝堂下一差役微擡下巴示意,那差役把孟滔手裏的紙張拿給粉妝。

    粉妝呆呆看着,雙手不停顫抖,稍停,淚水大顆大顆滑落。

    姜糼容飄過去看那紙裏寫的什麼,只見上面孟滔一五一十寫着自己的惡行,還親筆題名按了指模。

    季唯追尋到根源設計誘使孟滔寫下認罪書替粉妝報仇了,姜糼容暗暗感佩。

    “我朝律例,誘賣人口判五年,奸`淫幼童判十年,有官職侯爵者知法犯法加倍並奪爵削職,兩罪並罰,孟滔處三十年牢獄,國公侯爵官稟報皇上後取謫。”

    季唯一字一字得很慢,孟滔癱倒地上。

    季唯接着又道“孟滔還有一罪,縱容家人打死良民姜糼容,下人之罪主子承擔,殺人償命,數罪併罰,孟滔當處死刑。”

    “我不服,你打死了我夫人,又該當何罪”孟滔大叫,抓到救命稻草似聲嘶力竭看季唯。

    “殺人自當償命,官斷完這個案子後,自會向上峯請罪。”季唯平平靜靜像着別人的生死,示意堂下師爺做好筆錄讓孟滔按指印畫押。

    “任冉冉,將你如何夥同薄太醫害死孟沛陽和姜糼容的事從實招來。”孟滔被押下去了,季唯看向粉妝。

    粉妝輕咬了咬脣,道“我我只是受染衣姐之命行事。”

    “是嗎”季唯慢吞吞反問,起身從公案下抱起一個紙箱子來到粉妝面前,淡淡道“這是我從恩師書房拿來的,恩師還不知道,你自己看看吧。”

    裏面是什麼季唯大堂上斷案從呂風書房拿這個來做什麼姜糼容好奇不已。

    紙箱裏面滿滿的書信,粉妝一封一封拿了起來抽出信紙看,越看臉色越白,雙手抖得厲害,幾乎無法再去拿下面的信了。

    不只是她,姜糼容都看得幾欲掉淚。

    那裏面的信都是各地官員給呂風的回信,從回信內容可以看出來,呂風給他們寫信時是怎樣的卑躬,怎樣的再三拜託懇請哀求這些官員幫他尋找任冉冉。

    信的落款日期從十年前到這一年的上個月,中間從沒間斷過。

    “我恩師這十年來從沒停過尋找你,他並不欠你什麼,他也沒做錯什麼。”季唯緩緩道,眼睛緊緊地盯着粉妝。

    “我”粉妝手裏的信從手裏掉落,眼裏淚水滑落。

    “你自問你做的對嗎你恨孟滔可以上告,律法會還你一個公道,你不該謀奪孟沛陽無辜的生命,更不該將姜糼容牽扯其中,她何錯之有”

    “她該死。”粉妝眼神如地獄出來的修羅厲鬼,咬牙切齒尖聲叫道“她不是姐,她不知是哪來的孤魂野鬼,是她害死了姐。”

    儘管沒有形體,姜糼容還是不自覺地按住胸膛,高懸的心落到實處。

    真是自己猜測的那般,粉妝是因爲要替原主報仇才借韓夫人的手治死自己的,姜糼容殘餘心中的點滴芥蒂煙消雲散。

    季唯沉默了,半晌,沉聲道“任冉冉,我打死了韓夫人,此案了結後,我當是死罪抵命,你對我的怨恨可以消了,把你作案的過程如實出來。”他略一頓,又道“一點紅雖是薄姐送到姜糼容房中的,但是,只有孟沛陽受傷一點紅才能產生作用,而孟沛陽受傷皆因你挑唆他自傷寫血書向姜糼容表白的,你脫不了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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