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老八頓住了話頭，眉眼間皺得可以夾死一隻蒼蠅。當時事情發生的地點在秦湛的房間裏，他們都知道隊長出門特意爲宋葉準備了這一頓飯，意義上本來就不同。
可此時宋葉卻隻字不提那頓飯的意義，這樣的報告交上去，只會火上澆油。
“當時克萊爾是否有出言辱罵你，或是對你先施行攻擊？”旁邊的老七翻着手中的資料，眸光深沉。
“沒有。”宋葉的答案依舊簡潔。
“當時鷹組隊長也在場，克萊爾跟你發生衝突，是不是跟隊長有關？”
“……”問題到此，宋葉的回答出現了短暫的沉默，但很快地，她繼續否定道：“沒有。”
老七的目光在這停頓的幾秒中閃爍了幾下，最後起身關掉了錄像設備，走到了宋葉的面前，低聲說道：“老大在京城沒辦法聯繫到，但臨走前讓我們照顧你。這一次的事情可大可小，我們都是希望可以幫到你。”這段時間，他們幾人也是對宋葉的能力有目共睹的，一開始是好奇，到了現在，儼然也將她當成了弟弟看待。
就算秦湛不交代，他們也不想這樣一個好苗子，損失在小人之心的算計下。
“嗯，最嚴重的處分會是什麼？”宋葉也不是頑固不化，被人摁着頭砍腦袋還不吭聲的。她只是在內心衡量，計較得失罷了。
老七聽她這麼一說，便曉得有門，沉吟道：“你還是未成年，也不是正式的軍人，組織上不能對你實行身體或者身份上的降級，但可能會將你踢出鷹組。”
“踢出鷹組……”宋葉眉心一動，繼而神色悠然了起來，“我沒有什麼可說的，等候組織的處理吧。”
“你……”老七斂眉，沒想到宋葉還是無動於衷，心下焦急之餘，不免嘆息，“哎，就算你是爲了老大，等他回來知道了，他也不一定會開心的。老大他對你，是真的看重。”
他對你，是真的看重。
短短這兩個月的時間裏，他們這些兄弟看得最清楚，“當初你進行最終考覈的時候，老大就在外邊守了一夜，拿着電網開關，就怕你在裏邊出事。他費盡心力把你帶進來，是看中你的能力，又想保護你。”
所以，希望你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宋葉垂下了眼簾，遮住眸光中複雜難言的神色，原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秦湛還爲她做了那麼多事情，即便捱揍的時候也沒有吐露過半個字。
“我知道。”她低低的聲音含着某種情緒，聽起來不甚清晰，但僅此三個字之後，她卻是再也沒有開口說其他。
最終，她被關了禁閉，幾個主力每天來回帶東西給她，企圖能得到新的線索，卻都無功而返。
黑暗狹小的屋子裏，沒有窗戶，大門緊鎖，一絲光亮都透不過來，超過二十四小時無人搭理，周遭沒有一點聲音，這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是一種極其糟糕的體驗。
宋葉躺在單人牀上，一雙眼睛盯着虛空一片的黑暗，幽幽嘆了一口氣。
關禁閉的感覺已經是上輩子
沒錯，就是爲了秦湛。
誠然，如果她說出那天晚上的全部實情，組織上的處理或許不會太糟糕。可秦湛的處境卻會變得艱難，堂堂鷹組隊長，前途無量，卻在任務地點爲弟弟都徇私情弄喫食回來，不守紀律，是一項過錯。而她跟克萊爾的爭執，到底還是因爲對方喜歡秦湛。
原本將感情帶進軍中就是大忌，而秦湛招惹上的還是個男人，無論是誰喜歡誰，一旦被貼上了同-性-戀的標籤，與他的前途跟名聲都將會是致命的打擊。
所以，權衡得失之下，宋葉選擇隱瞞下事實。
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原來在潛意識當中，她已經是將秦湛的得失當成了自己的利益權衡。
禁閉兩天之後，最終的處分結果來得很快，當宋葉看着白紙黑字上邊內容的時候，嘴角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容。
剔出鷹組的隊員行列，且用不得再啓用。
之前她極力想要逃脫，如今倒是陰差陽錯如願了。
可她接受了這個結果，其他人卻未必接受，從公告欄貼上最終處分結果之後，所有訓練的士兵一大早全都集合到了小木屋前邊，效仿古人來個集體請纓。
“都胡鬧什麼，都不想待了是不是？”老八在木屋前喊得臉紅脖子粗，下邊卻還是一片熱血沸騰的聲音。
“我們不服，宋葉的處分，我們不服，要求重審。”
“對，宋葉不可能無緣無故打人，我們可以作證。”
……
鷹組的主力全體都在小木屋內，將屋外的吶喊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誰都沒有想到，宋葉的處分會遭到這麼多人的牴觸，有這麼多人爲她出頭。
老八看着一張張情緒激動的臉，心下也是百感交集，他又何嘗不想留下一個好苗子，可惜，“處分是組織做下的決定，公平公正，宋葉本人也已經認同了這個結果，你們再鬧，就集體關禁閉去。”
想到宋葉從頭到尾表現出來的清冷，老八心裏頭也頗爲不是滋味。
“不可能，他不會同意走的。”野狼三人對老八的話顯然是不信，衝上前來吼得臉紅脖子粗。
老八知道他們幾個新兵感情不錯，也不怪他們頂撞，抹了把臉，沉聲道：“待會人就出來了，你們自己問他吧。”
隨着老八的話音落下，轟隆隆的馬達聲由遠及近，一輛敞篷軍綠吉普逐漸開進衆人的視線，而車後座端坐着的身影，正是宋葉。
張奎是第一個衝上去的，大掌摳住車門，讓開車的小兵不得不停下，剛想擡頭罵娘，卻是被張奎一張猙獰的面孔嚇了一跳。
這是要殺人啊。
宋葉也擡眼望了過來，對眼前這浩浩蕩蕩的陣勢一時間還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張奎大吼了一聲，“宋葉，我說過，以後誰欺負你就是跟我張奎過不去，今天就算處分下來了，你有任何委屈，我不會讓你就這麼走了。”